突然青丘的上空傳來一道密令,剛剛才結束戰鬥的士兵氣喘籲籲,累得隻能用戰戟支撐著不倒下,聽到命令後,紛紛跪趴在地上,現出原形,口中發出野獸的嚎叫,一股靈力就從他們的體內飛向桃梨林深處。那些靈力一下子湧入曲染體內,曲染被激得吐了吐血。血腥味開始蔓延,血珠從胡言的指縫中滲出來,一滴滴滑落,就如細小泉眼往外流淌。
胡言沉住氣,盡力安撫體內湧動的靈力,雙耳嗡鳴,他的手顫抖著覆上曲染的肩膀 僵硬的肩頸略略活泛,終於動了,他一點點地引導,將那些靈力如涓涓細流一般融入曲染的手心,慢慢催動體內木葉之靈。
曲染的靈力開始平穩,不滅樹上那道細小的口子又裂開了一些。
她別過臉,不敢直麵那口子裏滲出的強大靈氣,木鳶曾告訴她與地脈對峙,非死即傷,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地脈吞噬。
黃沙在風裏打著旋兒撲麵而來,眾天兵屏住呼吸,一一低頭躲避風沙,沙石砸得臉生疼。
木鳶抬起眼望了望天,青丘一角的靈氣開始平穩,她放下心來,專心對付勾冶。
勾冶黑氣滿身,渾濁不清,“當年你封印我,可有想過今日我還能出來。”
木鳶定聲道:“你不會再好運,從我手中逃脫。”
說完她的手高高舉起,一揚,無數藤蔓向他而去,它們在空中交織成一個巨大的籠子,想要將勾冶罩住。
勾冶居然不躲,反倒冷冷一笑,下一刻,諸塵出現在他身前,桃木枝打著旋,便將那些木藤揮開,全部斬斷。
木藤的殘枝四處飄散,鋪了一地,緊接著它們又重整旗鼓直立到天上,漫無邊際的綠,灼目刺眼,那綠意灑在木鳶身上,安靜平和卻有淡淡悲傷流淌。
諸塵臉色暗沉,抿緊唇線不敢有半分鬆懈,他的身後是漫天廝殺的陰影,將他襯得極度冷酷。
天兵與魔兵交錯著倒下,長刀與劍鋒相逢,鮮血飛濺,胸腔刺痛,無論神魔都在這戰場裏浴血,籠罩在他們頭上的是無邊際的廝殺,在鏗鏘的交鋒聲中,手中握著的刀柄越來越抖動。琉璃海的沙土被血水浸透,流成潺潺。無數人的肝腸寸斷都在這場戰爭中發酵。
木藤開始往下一股腦地直插下去,砸在地上又揚起風塵,諸城和勾冶雙雙逃脫。
勾冶的後腿彎,忽然被人踹了一腳,往前撲了一個踉蹌。定睛一看,顧千白正和諸城交手,難舍難分,就在那一瞬間,他急速抽身躲開了木鳶的一擊,她手中的那把短劍,正是奪了祁彧性命的利器。勾冶心底一痛,殺意漸濃。
劍鋒已至頸肩,他不躲不閃,鬢發散亂,被刀鋒硬生生割斷一縷。木鳶心裏暗道不好,勾冶一掌將她擊退,那一掌拍在肩上,半邊身子麻木,卸了力氣。
木葉之靈圍繞著勾冶,從他頸邊的傷口鑽進,直入他的骨髓,勾冶不怕,他一招手,諸塵從顧千白的纏鬥中脫身,直直地落在他的右側,一掌吸進了他頸肩的木葉之靈。
木鳶見勢不妙,用另一隻手握著短劍一翻就要插下去,諸塵又擋了一下,顧千白順勢割向他的喉嚨,還好他跑得快,雖有傷口,卻不至死,沙啞地喘著氣,喉嚨裏發出嘶嘶的聲音。
離得近,諸塵還能聞上聞到昨夜燃盡的魂夢枝的氣息。
木鳶看著諸塵,腦中的弦緊繃,牽扯著身體的每一個位置,她一邊和勾冶交手,一邊卻又不停地落入回憶。
取出香爐,木鳶謹慎地點起,在嫋嫋的青煙中,木鳶看到諸塵的手上也有正在燃燒的魂夢枝,恍惚間,木鳶能聞到手心還有那股香味。
木鳶任由他靠近,道:“你把胡言留在青丘,又讓他給我這節魂夢枝, 是想迷途知返嗎?如果你想重回青丘,繼續隱居,不再和魔族混在一起,我自會為你轉圜。”
諸塵笑道:“師妹還是這麼心善,你就不計較人間的十萬魂靈?”
那整整十萬冤魂,木鳶怎能不心痛,但隻要諸塵願意回頭,她願意為他扛下這孽債,餘生都會好好地贖罪。他是師兄,是那孤寂時光中家人一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