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西北高掛著一道黑色的虹。
這黑虹,已在人界掛了二十一年。
多年來,人界發生了太多離奇事——東方林木盡凋;南方大火烘城;西方殺伐不息;北方大水漫山。五穀牲畜生了變種,應季果蔬反了季節,春夏秋冬亂了章法……
天顯異象,人界之人卻懵懵懂懂,猶自安然度日。
此時,正是乾曆丙辰年,年末。
……
寒風嗚咽,彤雲壓頂。
石城郊外。一條寬闊冰河,若一隻蜿蜒玉龍,藏臥山腳。
冰麵上不知被誰砸出個大洞,洞口裏隻見冰水微瀾……
“嘩啦”一聲冰水猛翻,三五青年赤身浮出水麵,俱都凍得嘴唇發紫,顫巍巍爬上冰麵,各尋衣物,一邊穿衣一邊議論。
“偏說有什麼大魚?這河裏二十年都沒見過有魚了!”
“即便有,也沒這麼個捉法!都怨衛衝,害苦了我們!”
“凍死了!再晚上來一會,咱們全得凍死在水裏……”
“衛衝呢?”一個小夥忽然問道。
幾個青年茫然對望,突然喊聲“不好!”返回冰洞口大聲驚呼起來。
“衛衝!衛衝!”
兀自喊了半天,悄無動靜。幾個人全都害了怕,轉向岸邊大聲喊起救命來。
寒風勁吹,冰水蕩漾,呼聲急促。
忽然,冰水嘩啦一陣猛響!眾人趕忙回頭,見水麵伸出一雙大手,手裏死死扣著一隻兩米長的黑魚!正在吃驚,一個長眉細目的小夥,滿麵笑意,破水而出。左肋下一個紅色疤痕,狀如月牙……
又見金屬光閃了幾閃,青年脖頸上竟掛著一隻形狀怪異,核桃大小的赤銅。
“嘿!接著!”
水裏青年發了聲喊,揚手將大魚拋上冰麵。眾人呆呆望著那小夥,誰都沒敢伸手去接。大黑魚摔落冰上,不住擺尾,拍的冰麵“啪啪”亂響。沒等眾人回過神來,那青年飛身躍出冰麵,甩了甩頭上冰水,赤身叉腰,瘦高的身軀擋在眾人麵前。
“拿錢拿錢!我贏了!”青年伸出大手,得意洋洋。
“在冰水裏潛了這麼長時間……你就不冷?!”
“衛衝!你是什麼變的?”
“你這廝,上輩子肯定是妖精!”
眾人你言我語,驚訝不已。掏錢的功夫,衛衝俯身將大魚扛在肩頭,揚長而去。
“哥幾個,回頭上我家吃魚!”
……
衛衝家在南郊,一座小小的四合院落。方方正正的院子,東西廂房分列兩旁,正房坐北朝南,采光極好。
衛衝走進院中,發現正房屋裏坐著兩男兩女,看臉上焦急神色便已知來意。將大魚扔在屋外,邁步進門,微笑點首。
“實在抱歉,我今天有事,你們請回吧。”
四個人麵麵相覷,滿臉失望。
“快走快走!我一刻也不願待在這裏!”
四人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少女暴躁的聲音。四人一側身,衛衝透過縫隙見椅子上竟坐著個大男孩?!目光凶狠,臉上掛著詭異笑容。衛衝不由心中一驚,眯起細長的眼睛凝神看那少年,心裏又是一驚!
裏屋忽然傳來一個虛弱蒼老的聲音:“小衝,別讓人家白跑一趟……”
衛衝聞言急忙走到裏屋,見奶奶白發蒼蒼躺在床上,麵容消瘦,神情黯淡。
“奶奶,好點了嗎?我捉了大魚,等會給您熬魚湯……”衛衝咧嘴笑道。
“都是有難處的人……”老人擺了擺手,指了指屋外,“能幫就幫幫人家……”
“行!”衛衝點了點頭,轉身出去,瞥了一眼椅子上的大男孩。
“把他綁起來。”衛衝盯著少年的眼睛,對四位家屬說道。
四人綁住了少年,卻被衛衝請出了屋子。
屋外,寒風凜冽;屋中,寂寂無聲。
忽然,屋裏一個少女的聲音大喊大叫,破口大罵起來。罵聲淒厲,不堪入耳。
屋外四人先是滿臉驚恐,後來竟不住歎氣,抹起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