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長於數算,以致成了算數家,對柴米油鹽事卻一竅不通。
有的人下筆成文,字字珠璣,偏寫得一手蛤蟆樣的字。
有的人過目成誦,口若懸河,落筆時卻連半個字也憋不出來。
有的人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卻將穀物生意做得天一樣大。
世上本無庸才,大抵各走一經。
阿彩說,我十四歲那年,隨母親流落至餘杭一處書香人家。也由此經了一件事,識得了一個人。此人平日麻木呆滯,做事遲鈍得像個木頭,卻偏能奇計環生,如鬼如蜮。那家主人姓曹,是當時餘杭有名的飽讀之士,常常遊走於公卿之間。他可憐我母女無依無靠,便留我娘做了漿洗女傭,留我做了貼身小婢。
桂氏夫婦對望了一眼,沒敢問阿彩的身份來曆。
風衝是知道些阿彩背景的,當下喝著茶、吃著果,隻聽故事。
元琳似乎品出了些蹊蹺,聽得便更加仔細了。
“那年清明剛過,我隨他到集市上閑逛,偶然見了一塊漢代的玉璜。質理瑩白,萬中無一,隻是玉骨上血跡斑斑已是被浸透了的。主人甚是喜愛,差我回家取了八十兩白銀,買下了。
那塊玉確是一件稀有的古物,主人曾拿給那些達官貴人們賞玩,竟有人出十倍百倍的價格爭購,主人執意不賣。他用這塊古玉專做文玩鎮紙,日日隨身攜帶。
後來一天,我隨他借居於知府大人家中。當晚,他說要構思一篇文章,囑咐我和另一個奴婢先睡。我替他添了燈火,便早早的睡了。三更時分,我忽然被一陣響動驚醒,又聽見他一聲大喊!我急忙起身去看,見他已昏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小二忙問道,那玉璜呢?可是不見了?!
阿彩莞爾一笑,說你倒是精怪得很。
“他蘇醒以後,慌忙去看書案上的玉璜,卻早已不見了,他連連說玉璜定是狐鬼的幻形,不能再要了,不能再要了!事情過去了十來天,他才說了那晚發生的事。
原來那夜三更時分,他正凝神靜思,忽然聽見書案前的窗欞一陣異響,抬頭一看,縫隙裏竟伸進一隻手來!他起先懷疑是盜賊,拿起書案上的硯台就去砸!仔細一看,見那隻手又白又細又嫩,就象青蔥一樣可愛,心中一動,終究沒忍下手……”
小二忽然捂著嘴樂起來。道淨說,你不好好聽阿彩講故事,卻笑個什麼?小二說,阿彩的主人倒是個憐香惜玉的人,若換了是我,我就一硯台砸下去,管她是人是鬼是妖,先砸了再說!
元琳說,後來怎樣了?為什麼就暈倒了?
“他沒忍砸那隻玉手,反倒大著膽子把窗紙挖了個小洞向外偷看,驚見窗外站著個青麵獠牙的羅刹鬼,頓時就大喊一聲嚇昏在地了。”
桂氏夫妻聽了,嗬嗬笑了起來。元琳說,其中必有狡詐!阿彩斜了元琳一眼,說,你倒說說有什麼狡詐?元琳說,這件事全是因那玉璜而起,必是有人圖財故弄玄虛。阿彩倒笑了,說,哦,想必你很是熟悉狡詐的手段了?!元琳挺直身子剛要說話,風衝忙說,呃,後來究竟怎樣了?怎樣了?
“又過了半月有餘,我隨主人到金陵訪友,卻在夫子廟前的古玩鋪裏見到了那血斑玉璜,價格已破了幾千兩白銀!主人急問賣主是從哪裏得到的?得知出手的人是個憨頭憨腦的漢子,身邊還帶著個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