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
春風複多情吹我羅裳開
朝登涼台上夕宿蘭池裏
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蓮子
仰頭看桐樹桐花特可憐
願天無霜雪梧子解千年
淵冰厚三尺素雪複千裏
我心如鬆柏君情複何似
初春的清晨還很有幾分凜冽的寒氣,薄霧飄蕩在大元國西北邊陲最大的府城‘歸化城’的上空,乳白的霧氣窈窕的在晨風中輕顫,若是仔細的觀量,竟彷佛能從中聽到絲絲絕世紅顏發出的呻吟。
歸化城寬敞的青石板道上積滿了露水,光溜溜、水瀝瀝的街道看上去很潔淨。幾隻雞鴨搖搖擺擺的穿過街道。一條黑狗垂著耳朵、夾著尾巴,鬼鬼祟祟的跟在這幾隻雞鴨的身後。猛不丁的,黑狗豎起了耳朵,身體微微打了個寒戰,突然撒開腿就跑,有如一陣風的撕開了薄薄的霧氣,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路邊一扇小巧精致的清漆門戶突然敞開,一個嬌滴滴帶著百分媚意的聲音自門內傳了出來:“林大公子,您下次可記得要來照看奴奴~~~”
一個身高六尺多一點,麵色蒼白、頭發淩亂,身上胡亂穿了一件大紅色灑銀竹葉大氅的青年雙腿哆嗦著走出了門來,他白中泛青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反身擺手道:“記得,記得,嘿嘿,小嬌兒,下次一定記得將你那妹妹帶來,公子我將她也梳攏了。”
還算俊俏的臉上帶著濃濃的淫褻笑容,青年一隻手在送他出門的少女身上掏掏摸摸,一邊從口袋裏摸出了一錠銀子,朝那已經沒入街道盡頭霧氣中的黑狗狠狠的砸了過去。他大聲咒罵道:“該死的狗,又是你大清早的觸公子的晦氣!下次,下次定然生生打殺了你!”
用力咳嗽了幾聲,青年在幹幹淨淨的青石板上吐了一口粘稠的黃色痰液,又和身邊的少女歪膩了一陣,這才笑吟吟的放開了少女,往街角的一輛清漆馬車行去。一邊走,他一邊掏著耳朵,同時大聲叫道:“老三,老三,醒了,醒了!送公子我回去。”
恰這時,極遠處有歌聲傳了過來。
歌聲嬌媚入骨,內中自有無限的情意綿綿。聽那此起彼伏的調門,似乎是有近百少女在同時放聲歌唱。
清漆馬車裏鑽出了一個頭發蓬亂的大漢,他歪著腦袋朝青年看了幾眼,打了個嗬欠問道:“大少爺,現在就回麼?不去集味齋吃些點心?”
青年從腰帶上拔出了一柄尺二長的折扇,用力的將折扇一拍掌心,怒聲喝道:“閉嘴!聽,什麼聲音?”
“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複多情吹我羅裳開~~~”
清脆而婉轉的歌聲益發近了,隱約的絲竹聲也隨著晨風飄了過來。
天空的霧氣突然一散,東方的城牆梢頭,猛的就托起了一輪紅日,將那紅彤彤的陽光很大方的灑得滿天滿地都是。
和突兀起來充斥了天地的陽光一樣,原本還空蕩蕩的歸化城大街上,突然就塞滿了人。人頭簇擁,人擠人,人壓人,人推人,城內南北向的主道上,就留下了正中一條窄窄的通道。一群群身穿紅衣、胸前紮著紅花的精悍家丁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手持紅彤彤的硬木棍棒,死命的將大道上的人向後推去,盡可能的將道路讓開。
青年大少爺差點被突兀起來的人流擠趴在地上。他嚇得‘吱兒’一聲尖叫,急忙跳上了馬車,鑽進了車廂裏,過了好一陣才將頭從車窗中探了出來。他東望望、西看看,仔細的瞥了幾眼那些身穿紅衣的精悍家丁,急忙用折扇朝車夫老三的腦袋上用力一敲,大聲叫道:“老三,這是怎麼回事?這歸化城裏還有什麼熱鬧,是我林大少不知道的麼?”
蹲在車轅上傻乎乎的看著南方城門方向的老三摸了摸腦袋,傻乎乎的回頭笑道:“大少爺,您這兩天都窩在了‘粉雲居’裏,又怎麼知道這昨天才傳出來的消息?我們歸化城王家,和東南向的歸應城的張家,結親了。”
“朝登涼台上夕宿蘭池裏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蓮子~~~”
歌聲益發近了,‘當、當、當’,沉悶的開道鑼聲也從南方城門處傳了過來。
林大少呆了好一陣子,折扇用力的杵了一下眉頭,皺眉道:“王家?王老二娶媳婦麼?他昨天還在粉雲居裏和我同房競技來著,怎麼今天就娶媳婦了?”他低聲怒罵道:“好你個王老二,真******不夠義氣,娶媳婦這麼大的事情也不給兄弟們知會一聲,活該你腎虧不舉!不過怪了,這怎麼大清早的送親呢?我們這西北邊不是講究正午送親麼?”
老三憨憨的看著林大少笑了笑,用力的搖了搖頭。
“憨貨!”林大少怒罵了一句,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火氣,一腳將老三踢下了馬車。
老三哼都不哼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乖乖的蹲在了車轅下。拉車的青花馬兒冷眼對老三掃了一眼,突然尾巴一抖,長尾掃過了老三的腦袋。
“仰頭看桐樹桐花特可憐願天無霜雪梧子解千年~~~”
歌聲更近了。隱約可見遠處街道上人頭湧動,更能聽到一批閑人傳來的大聲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