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不大,隻是零零散散飄著,落到地麵便融化了。街市上的人也不甚在意,並未收攤,依舊熱鬧。
涼情在逼仄的馬車上顛簸了一路,不免身上酸痛,此刻下了馬車舒展了筋骨,爽利了許多。
她往前走了幾步,立在橋邊,看著雪花星星點點地落入湖水之中,泛起淺淺漣漪,叫她不由得想起了草屋前的湖。
這個時節正巧煙南山下雨,也是細密的小雨,落入湖水時泛起的漣漪比這裏的要大些,卻不似大都這般冷。
思及此,她攬了攬身上的雪狐裘,便覺得暖和了許多,更想跟長寧道謝。一轉頭,她卻見長寧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
長寧見慣了千金貴胄濃妝華裳,乍一見到不施粉黛的涼情,反倒覺得她眉目淺若秋水,別有一番風情。
涼情與北元女子全然不同,她那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的一派婉約,是北元難得一見的。
饒是同為女子的長寧,也不免被她吸引了目光。
“公主,怎得了?”涼情疑問道。
長寧倏然回過神來,麵上微微泛紅,羞於方才看她入神之態,小聲嚅囁道:“你怎生得如此好看?”
涼情一怔,啞然失笑:“公主實在過譽了。”
長寧一貫不喜客套之詞,言語爽快:“當真。我實則早已看過了你的畫像,本就覺得畫像好看,這才迫不及待前去一探究竟,不成想你人比畫像上更加美貌。”
活了這些年歲,涼情從未聽過有人誇讚自己的樣貌,並未將長寧的言辭放於心中,笑著搖搖頭,略有無奈:“公主謬讚了,我相貌僅是瞧得過去,我心裏十分清楚。”
長寧亦不與她爭辯,隻爽朗一笑:“聽聞龍氏向來不涉世事,想必你平日裏也見不到幾個人。我所言皆是實話,你日後便知曉了。咱們先上馬車罷,我瞧你挺怕冷的。”
涼情有些訝異長寧的細心,笑著與她上了馬車。
馬蹄聲與車輪聲在石板路上交錯不停,清脆又嘈雜,最終止於驛館門前。
驛館乃各國使臣或官員來往居住之地,安靜卻不偏僻。此處街巷兩旁林立的商販並不多,倒是行人不少,大多都奇裝異服,漢服人居少。
正是此時,有一男子自驛館當中走了出來。他身穿一品官員的官服,模樣卻頗年輕,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男子見到二人麵露無奈之色,略一作揖:“長寧公主,多謝公主殿下替下官操勞了這一趟。”
涼情這才明白,原來元帝派來接她的是大臣,且是一品大臣。不過卻被好奇心重的長寧截了胡,提前將她接了過來。
“不必客氣不必客氣。”長寧揮了揮手,又湊到男子身邊,“可莫要告訴我哥,否則他又該念叨我沒叫他同行了。”
男子聞言隻搖頭,長寧嬉笑著挽涼情進去:“你先於此處落腳,待我回去稟告父皇,便會接你入宮覲見。”
“是。”涼情行了一禮,目送長寧離去,又轉身對著男子,“大人。”
男子溫聲道:“夜姑娘不必多禮,在下崔玄伯,現任尚書左丞。此次接姑娘入宮原是本官的職責所在,卻不想長寧公主代勞,本官會將此事如實稟明陛下,還望夜姑娘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