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大捷——大破敵軍——”
“王師大捷——大破敵軍——”
一聲聲震耳發聵的激動大喝引得整個上京都抖了三抖,清脆的馬蹄聲敲響了上京人均密集的街道。
街道兩側眾人個個抻長了脖子翹首以盼,看著那騎著戰馬高舉旗幟的士兵由遠及近,那振奮人心之聲隨之遠去。
“這三天兩頭的打仗,終於贏了,這下好了,至少保住了隴西。聖上不得大賞高遠王?”人群中一男子嘖嘖道。
“賞也不過賞些金銀之物,一個外姓王,還想要什麼?難不成想要封地?”又傳來嗤笑之聲。
“啊,就這?此戰高遠王的長子奮勇殺敵,最終犧牲了,那可是世子啊,聖上不得安撫安撫?”
“這咱就不知道咯,不關咱的事,走走走,吃酒去——”
人群中有兩頭戴鬥笠之人,當中一人身影高挺,身著玄青絲袍,如鶴立雞群顯出身姿不俗。他隻雙手抱胸倚在闌幹上,靜靜聽人議論,一派好整以暇。
反倒是他身旁的烏衣男子渾身緊繃,一手按住鬥笠,一手抵在腰間懸掛的劍柄上,冷眼瞧著士兵快馬而去,隨時都能拔劍而出。
轉眼間,人群四散,那二人也隱匿於人群之中,消失了蹤跡。
深秋的雨不大,卻冰涼刺骨,寒氣淤積久久不散,走在街上都叫人禁不住打個寒戰。石板路上永遠濕漉漉的,偶爾還會結霜花,又滑又冷。
一行隊伍有秩而來,圍著一輛馬車隨行護送,馬蹄嘚嘚,清脆又淒涼,最終停在了一處豪宅麵前。
高遠王的長子趙晟鈺,年僅二十的小郎君,本是建功立業的大好年歲,卻不幸為國捐軀,遺體曆經千山萬水,終於落葉歸根回到了家中。
此刻王府到處掛白,陰司紙飄得到處都是,隱隱約約的啜泣聲低低傳出,叫過路的人不寒而栗,匆匆逃離。
王府大堂內安置著漆黑的棺槨,裏頭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整理之下勉強稱得上幹淨完整。
白燭孝衣,堂下跪了一地人,為首的婦人高聲大哭,一句句“兒啊”淒淒哀哀不成調子,令人惋惜悲痛。
“王妃,可莫哭了,再哭便哭壞身子了。”
“是啊,世子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啊。”
“姐姐,莫哭了,顧好身子,王爺還在書房水米未進,還是得去勸勸王爺。”
“母親,叫大哥安心去了罷。”
一堆人圍上來勸著高遠王妃,終於將她扶了起來。她跪得時間久了,雙腿麻木,一個踉蹌撲在了棺槨上,又是一陣痛哭。
她拍打著黢黑的棺木,淚水簌簌而落,又是不成詞句的一通話,不知說了什麼,隻是令人瞧著心碎。
好容易被眾人拉開了,她雙手掩麵,聳動著肩膀,被身旁的媽媽扶著走了。
進了屋子,高遠王妃才渾身無力癱在了貴妃椅上,一身素白襯得她麵無血色,雙目紅腫,啞聲道:“得去瞧瞧王爺,他三日未出書房的門了。劉媽媽,你先……”
“王妃先顧好自己個兒罷。”劉媽媽紅著眼勸道,“您經不起這個折騰了,哭了好幾日,可撐不住了。如今世子沒了,方至弱冠,大好的年歲,孤零零的……”
赤銅熏籠中正嫋嫋飄著一縷青煙,又香又暖,卻孤影不成雙,瞧著落寞兩分。
王妃麵色一慟,又要哭卻生生忍住,與劉媽媽緊緊握著手:“你說得對,不能叫世子孤零零一個人去了,我得,我得給他擇一門親事。”
劉媽媽反倒一愣,喃喃道:“這……原本雖定了同陳郡謝氏的親事,可,可世子已經沒了,謝氏那般人戶怎會同意女兒入門做寡呢?”
王妃卻麵色如常,輕輕吐了一口氣,拭幹麵上淚痕:“謝氏無望了,高門大戶的人家也是不成的。另擇一戶罷,隻消家世清白即可,不拘什麼人家。請個大師算一算,尋個八字相合,能旺世子投個好胎的閨女,也算……”她一抽泣,兩行清淚又落,“也算我們母子一場對得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