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陵自石榴手中接過了那盞茶,十分諂媚奉到了盛彧麵前。她一張盈盈笑麵,不見絲毫不耐,阿諛道:“殿下,吃盞茶解解渴。”
他抬眼看著她一臉的討好,略一挑眉,卻雙手抱胸並不伸手去接。
“有事求我?”
嗬,他是狗鼻子麼,這都能聞著味?
他還是板著臉,濃烏的鳳眸深不見底,語氣也淡淡的。可陵陵還是察覺出他與從前不太一樣,至少與書房那日的冰冷是不一樣的。
她將茶盞恭恭敬敬放置在他麵前,也上了羅漢榻與他對幾而坐:“殿下,我這幾日十分恪守規矩,也不曾給你惹麻煩。你不許我出院子,我也做到了,是與不是?”
盛彧隻沉吟片刻,不置可否。
陵陵隻當他默認了,又道:“今兒王府迎客拜年,王府上下都有賞錢領,可殿下不叫我出門,我也聽話了。殿下叫我學婦德婦容,我也學了,就比如《葛覃》,不信殿下抽查我便是。”
盛彧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算盤,輕嗤一聲:“有話直說,繞來繞去不嫌累得慌。”
陵陵就知他答應了,咧嘴一笑,清淩淩的眸子中是湛湛碎芒。
盛彧不由得微微一怔。
細細想來,他們二人還是頭一回如此閑適平靜地談話。
無劍拔弩張,無冷嘲熱諷,也無偽裝虛套。
他覺得很簡單,也很安閑,眉宇間也漸漸鬆緩了幾分。
還未等他揚起唇角,陵陵身後的窗紙上投映了一道人影,眨眼之間又消失不見。
盛彧倏爾感覺自己一腳踩進了深不見底的湖水中,冰冷的湖水將他瞬間湮沒,擠壓著他的五髒六腑,由不得他半刻喘息。
他想起了大雪那日,她躲在闌幹後打雪仗,被打中後也依然眉飛眼笑。
他有時覺得琢磨不透,想不通她為何會笑得那麼開心。
而他呢,他會有開懷大笑那一日麼?
陵陵歪著腦袋打量盛彧,心道他究竟有什麼毛病,方才五官稍稍軟化了些,不出幾息便隱隱露出了肅殺的淩厲。
她還沒來得及深究,盛彧便一言不發起身離去了。
罷了,橫豎他已答應她了。陵陵端起那盞分毫未動的茶,仰頭吃了個盡。
初八那日,陵陵請示了趙王妃後回門了。
佟母才烙了芝麻糖餅,香氣四溢,陵陵還沒進屋就聞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麵上是明媚如初的笑臉,無半分穩重模樣,歡快跑進來屋裏。
“阿娘,是不是芝麻糖餅?”
佟母沒料到她來,喜憂參半迎上去:“陵……陵陵回來了?”
佟遇素來溫潤不驚的眼中也掠過一絲別樣的光芒,手指一鬆,書頁自動歸位,也沒來得及夾上竹簽。
陵陵手上提著兩包牛皮紙,交給了佟母身邊的丫鬟:“裏頭有上好的顧渚紫筍,去煮一壺來,還有燕窩,平日裏給阿娘和大哥燉著吃。”
丫鬟接過應了一聲是,轉身就去煮茶了。
陵陵褪了風氅,拿起芝麻糖餅咬了一口,才烙好的餅子香香脆脆的,咬一口便淌出濃稠的糖水,甜膩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