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就是一個見過世麵的人,也是一個很理智的人。
她在這一天做出的一些事,她這會兒想來,感到了有失於情緒化,有失於過分的緊張。
她在那一路上,想到了,要理智地化解她遇到的這些問題。
她是不想在這個社會上結下仇人的。
她想到了,她若跟那個姓趙的完全地繼續處於一種對抗態狀,是不明智的。
她到了這會兒,還是有心希望那個姓趙的最終能寬恕她。
她甚至想到她不可能去做對方的女人,但她可以做對方的朋友。
那姓趙的畢竟有實力。
她想,說不準哪天,她還會用上對方。
因為他是紙商,而劉廠長這個新廠開業後會大量的用紙。
她想,即使那姓趙的沒有被搶救過來,真的死了,她也沒必要被嚇住。
她覺得她當時那樣出手,完全是出於正當防衛。
她想,就是警察找到她的頭上,把她帶走了,到了法院量刑時,他們也會考慮到她當時的實際情況。
她曾經從一本雜誌上,還真看到過這方麵的報道。
那篇報道的大體內容,就是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的暴力毆打下,出於反抗,使對方死亡,但最後,法院判其為無罪釋放。
她記得她當記者時,從國家刑法上也看到過,有明文規定正當防衛可以免除刑事責任。
她想她所麵對的,並非像這狗四兒跟她說的這樣可怕。
由此,有了清醒的思路之後,她還真有了一種身心恢複了常態的感覺。
她甚至覺出,她跟著這狗四兒那番狼狽不堪地奔逃,並不存在什麼實際意義,是被這狗四兒製造出的緊張空氣迷亂了大腦神經。
她不再提心吊膽。
她隻想安穩地愉快地度過這個夜晚了。
她隻想好好地安撫一下這個狗四兒,以便讓對方能再一次對她開恩放行。
隻是,那車走著走著,讓她的這種已經變得淡定的情緒又開始出現了波動。
也就是說,她那本是已有所放鬆的心又漸漸地從另一個方麵提了起來。
因為那車沒走多遠,便下了柏油路,便越走越見荒涼了。
那車是下了柏油路,便上了石子路,再接下來,便是在土路上行駛了。
而那土路還是坑坑窪窪的,車在行進中不斷地產生著顛簸。沒走出多遠,便顛簸得讓她大有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的感覺。
眼望車的兩側,所能見到的,也不再有街頭燈火,有的卻都是一層層的黑黢黢的密集的樹影。
沿途,她更是沒有看到一盞路燈。
而那車燈打出的光,也是隨時性地被一種讓人愈來愈難免產生恐怖感的幽深所吞沒。
她開始不安起來。
她問:怎麼還不到?
他說:快了。快了。
七拐八拐的,又走了很長的時間,他們才來到了這個荒得不能再荒的小山村。
上車之前,他跟她說路沒有多遠,但實質上,他們坐著那輛破車至少又走了有一個多小時的路。
到村口時,路變得狹窄,車,開不進去了,停在了路邊。
他帶著她下了車。
司機沒有急著回返,而是坐在車上,等在了那裏。
這村裏的路,更全是土道,與那前麵他們走過的路相比,坑窪之處也不見少,有的地方還積有泥水。
他們步行所經之處,更同樣是沒有路燈。
她跟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了這個村子的最外沿。
她開始麵對的是一片惟有青灰色的天空在上的看不見邊沿的黑暗。
她向前邁動的每一腳,都具有了不安穩性和不確定性。因為她不知道哪一腳會踏進那坑窪處踏進那泥水中。
好在他於那餐館吃飯時給手機充了電,他及時打開了手機上的電筒。那算是還能給她帶來一點光亮。
但即便如此,在她的感覺中,她真的仍是有點像在一步步走向看不見底的深淵。
那種感覺,是住慣城市的人所無法體驗到的。
她問:你要去的這家是你什麼人?
他說:是我二叔。
在來這兒的一路上,由於有那司機在場,他們彼此很少交流。她還真沒有這麼問過他,也更沒有向他問過他帶她要去的這個地兒究竟是個什麼狀況。
但她想到過,他不會帶她到一個太次的地方。太次的地方,不是會有失他的臉麵嗎?
她也想象過,他要帶她過夜的地方,起碼得有像樣的街道,有路燈,有鱗次節比的商鋪。
可這個地方太出乎她的預期了。
到了這一刻,她是突然間有些後悔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