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象馱著她,偏離了應走的道路,斜插出去,在那叢林中橫衝亂撞起來。
許多迎麵的樹木被撞倒,然後,從她的兩側閃去。
她不知如何阻止住這頭大象的如此狂奔。
她隻能任從這頭大象繼續向前衝撞。
她隻能用雙手緊緊地抓住她坐著的那個鞍椅上的一個鐵質的把手。
她隻能大聲地呼喊:丁總!快來救救我!丁總!丁總!
但是,丁總騎著那頭象沒能跟過來。
丁總騎著的那頭象還是一如既往地穩穩地邁著四方步,悠然地緩緩而行。
至於後來丁總是否反應了過來,是否跳下了那象背,尋求什麼別的方式追趕她騎乘的這頭象,她就全然不知了。
她在那一刻隻感到,她的意識很快就亂了,亂成了一團白霧,亂得她無法再做任何思考,亂得她不知應再做什麼樣的喊叫,亂得她難以辨別都是些什麼正迎麵撲來!
倒是在這一刻,她沒有忘記繼續抓緊那個把手。
倒是那個把手還算牢固。
那個把手連接於一條環兜至那大象腹部的牛皮綁帶上。
她是出於本能地緊緊地抓著那個把手,一點也沒敢放鬆。
她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把生存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它的上麵。
那個把手還真是成了她的救命的稻草。
沒有這根稻草,她也許早就從那高高的象身上被甩出去了。
而她一旦被甩出去,她自己更無法控製她的方向,她會撞到某一棵樹上,會輕則撞個頭破血流,重側傾刻間斃命。
而這鐵把手的存在,也讓她得以穩住她的身體,得以把兩條腿從那象身的兩側,收攏至象的脊背處。
否則,在那象身與那些樹木的刮蹭中,她的兩條腿也早就會肉爛骨飛了。
而這叢林中根本是沒有路的。那大象是生生地撞出了一條路。
這條路一直被這頭大象撞出了有多遠,她無法估測。
她隻覺得,她隨著這大象從豔陽高照,很快就跑得天昏地暗了。
而她麵前的這片叢林亦是隨著這大象的衝撞,像舞台被人拉開幕布一樣,亦是愈來愈快且無有盡頭地向她展現著一層又一層的幽深。
當一條河流橫擋在這大象的麵前,也沒能阻擋住這大象的繼續狂奔。
好在那河水不深,沒有沒過它的膝蓋。
在它的踩踏下,隻是濺起了巨大的水花,未能把它窩陷於其中。
在它衝至那河的中部時,她倒是看到許多青褐色的鱷魚從這大象的兩側,慌忙地遊開,並紛紛爬上對岸,且以一種驚恐的眼神回頭張望。
過了那條河不久,那大象突然跌倒了。
它是在一棵榕樹的近前跌倒的。
那榕樹高大無比,樹冠繁密,大有遮天蔽日之勢。
它的主幹粗到10幾個人聯手,恐怕也摟不過來。
它從它那手臂般伸展出去的枝幹上,又垂掛出粗壯的多條氣根。
這些氣根深深地紮入它那主幹四周的土壤中,像豎立著的一根根琴弦,在演奏著一種昂揚又恢宏的樂章。
那氣根上還攀附著許多藤蘿。
那些藤蘿上的葉片,正如同一個個跳動著的顯示著抑揚韻律的音符。
那些氣根又頗如一條條長龍掛尾於那高高在上的繁枝之內,而探首至地下深層。
整個大樹,更像是個蓄著長須的老者,早早地迎候著她林書香這個來自異國他鄉的女人,告訴她:你當在這裏留步。
她還真的在這裏留步了。
那大象沒有直接撞向這棵大樹。
它在躲閃間,蹄下踏空,跌倒在這大樹的近前。
它像一座山那樣倒下了。
許多灌木在它倒下時,因無從躲避,而發出無奈的斷裂之聲。
那大象的如此跌倒,把她甩了出去。
她沒能再牢牢地抓住那個鐵製的把手。
她被甩了出去,甩出了一個長長的孤線。
她最後撞在了一棵粗粗的樹幹之上。
那一撞,使她當時就暈了。
而她在當時,又於瞬息間被彈了回來。
她落地之後,便徹底地失去了知覺。
她的手機,在這一過程中,亦從身上脫落出來,沒了蹤影。
又恰恰是在這個時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那雨如同瓢潑。
伴著雷鳴電閃,那叢林中,很快便彌漫出一片黑霧。
那種黑霧,是熱帶雨林中所特有的。
在這種黑霧的彌漫間,地麵上積水開始上升。
那開始上升的積水,又很快地便浸至已失去知覺的她的麵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