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的態度竟表示出了一種不屑。
他把臉扭向她說：別這麼大呼小叫的。
然後，他的兩隻眼睛又直視起前方。
前方，一座望不到頂的大山，正惡獸般地迎麵撲壓過來。
透過擋風玻璃，她看到的似乎也正是一個惡獸猙獰的麵孔。
她抓住他手臂的手開始用力。她說：你到底要去哪裏？
車子在這個時候開始爬坡。
他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如此提問，而是變換起車的檔位。
她說：你回答我呀！
他說：你怎麼這麼煩人呢？到了該停車的地方，你就知道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把臉再扭過來，沒有再正對她的目光。
她突然感到了他的陌生。
是的，上路之前他不是這樣。
在那地下室裏，他盡情地享用她時，也不是這樣。
他給她的感覺一直是通情達理，又善解人意。
在他按照她的意願，讓她的雙手從捆綁中解脫出來之後，她也一直把他視為天賜的而又有緣的好人。
當她坐進他的車的時候，甚至還想，到了北京，她不僅要兌現她對他的承諾，還要留他幾天，她要好好陪陪他，讓他真正地感知到她這個女人是怎樣的懂得回報。
她之所以突然決定，要去報案，要去將那個侯二送進該去的地方，就是想徹底地消除她與他接觸的後顧之憂，就是想不用再去擔心侯二會追尋上來，找他和她的麻煩。
對此，她也是信心滿滿的。她覺一旦到了公安局派出所，她會讓那些警察立刻行動起來的。而且，跟在她身邊的這個武斌，正可以作為她強有力的證人。
但是，在這一刻，她卻由一種穩操勝券中，生出了一種身心都變得懸浮的恐懼。
她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一定要知道嗎？
當然。
我可以告訴你。我後悔了。
你後悔什麼？
我後悔帶你的一起離開那個地下室。
為什麼？
我是忽然想到，我這麼做，對不起信任我的朋友。
你不是對他已經失望了嗎？
可是他沒有讓我絕望。
那是我讓你絕望了？我答應你的事，不會反悔！
她在說出這後邊的四個字時，如同在板上釘釘。
她是在強調她對於他的意義。
但他對此好像不再看重了。
他用一種乜斜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之後，說：我相信你。可是我更相信，你要去報案，我會被捎上。我和侯二是一根繩上拴著的螞蚱。他要進去了，我也跑不了。因為我跟他殺過人，殺了還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