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朝黛玉笑道:“你不認得她,她是我們這裏有名的一個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作“辣子”,你隻叫她‘鳳辣子’就是了。”探春機靈,忙告訴黛玉道:“這是璉嫂子”。黛玉彎腰施禮:“見過嫂子。”
一進屋,王熙鳳就熱鬧開了。此時隻見她攜著黛玉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仍送到賈母身邊坐下,笑道:“天下真有這樣標誌人物,我今日才算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像個嫡親的孫女兒,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刻不忘。”黛玉聽得她絮絮叨叨念的和書中一摸一樣,不禁想笑。
王熙鳳又看了看黛玉,見她身形瘦弱,便問道:“妹妹身子可是不好?”
黛玉說道:“多謝嫂子掛心,並沒有什麼病症。隻從小兒身子羸弱些兒罷了。”賈母因知黛玉之弟便是早夭,於是很是擔憂黛玉的身子,連忙交代在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王夫人,叫過兩日請個太醫來瞧瞧,便是無病,也須得配些藥材來養身。王夫人諾諾的起身答應了,眼底下一滑而過的不滿沒有逃過黛玉的眼睛。
王夫人就勢問了王熙鳳幾句話,王熙鳳皆是對答如流,賈母和王夫人都十分滿意。言談間可以看出王熙鳳的八麵玲瓏和雷厲風行。這樣的女子,獨立,幹練,若是到了現代,絕對是獨擋一麵的女中幹將。
趁眾人都在,藍冰清按照早就想好的套路,從衣袖裏拿出一疊銀票,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交與賈母,說道:“外祖母,黛玉今次過來,帶來父親交給我的兩萬兩銀票,以作黛玉在府上的用度。”賈母一見,忙止住,說道:“好孩子,不可如此。難道我府裏還養不起你一個小小女娃兒不成,快收回去罷!”一麵環顧眾人,眾人皆說是。鳳姐也忙說道:“林姑爺也太見外了,林妹妹過來,不必如此客氣的。難道我們賈府還會虧待一個神仙似的妹妹不成?不說別人,我可舍不得。”賈母笑著拍她:“就你這猴兒嘴乖。”
“外祖母。”黛玉依然將銀票按在賈母手中,正色道:“黛玉此次並非一個人來,還有王嬤嬤和雪雁,一應用度都是要花銀子的。林家這些銀子還出得起,也不想讓人小瞧了去,望外祖母不要推辭才好,黛玉也心安了。”說完輕輕按了按賈母的手。
賈母深知其意,隻好接過,又對眾人說道:“既如此,我就收下了了。這銀票我就替玉兒保管著,今後玉兒一應用度,從這裏扣罷。既都知玉兒不是投靠了來,若聽到有下人嚼舌根子不尊重,一應打出去。”眾人忙應了。賈母又對鳳姐說道:“以後你林妹妹需用的銀錢,來我這裏拿吧。”鳳姐也忙應了。黛玉見眾人神色各異,心知這深宅大院人心叵測之理。表麵平靜如水,實則暗濤翻湧。
依賈母之意,隨邢夫人去過寧府後,如心中所料並未見到大舅舅賈赦。坐談一會子過後又隨著眾嬤嬤到了榮府,那王夫人拉了黛玉坐在身邊,婉轉說道:“你舅舅今日齋戒去了,再見罷。隻是有一句話囑咐你,你三個姊妹倒都極好,以後一處念書認字學針線,或是偶一頑笑,都有盡讓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個孽根禍胎,是家裏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廟裏還願去了,尚未回來,晚間你看見便知了。你隻以後不要睬他,你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心知肚明,這話明顯是假話,寶玉從小就是和姊妹們在一起長大的,且性子極和善,怎可能姊妹們皆不敢招惹他?再者,若是要自己不可睬他,這要求也違背了賈母的意願,賈母之意,偏偏就是要把寶玉和自己安置在一起。王夫人這一番話,應該不是勸誡,而是警告罷。
黛玉微笑答道:“舅母說的,可是銜玉所生的這位哥哥?在家時亦曾聽見母親常說,這位哥哥在姊妹情中極好的。不過舅母囑咐了,黛玉定當聽從舅母便是。”王夫人見黛玉如此說,便也不再說什麼。
隻見一個丫鬟來回:“二太太,老太太那裏傳晚飯了。”王夫人聽了,忙攜黛玉而去。
一時飯畢。若沒有熟讀紅樓,那繁瑣的用茶程序真可能出錯。賈母又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沒讀什麼書,隻些許認得幾個字。父親常說,女子女工品性最為要緊。”賈母聽罷,麵露讚許神色。
探春卻不信,因坐在黛玉身邊,便悄悄笑道:“林姐姐乃是書香門第出身,學識定然比我們幾個淵博許多。”
黛玉亦悄悄說道:“三妹妹謬讚了,不過略看了幾本書,實在愧不敢當如此褒揚。”
賈母笑道:“你們兩姐妹在那裏嘀嘀咕咕說什麼體己話兒呢?”
一語未了,隻聽外麵一陣腳步響,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來了!”黛玉心中也十分好奇:“這個寶玉,不知是怎樣一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