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回 闔家團圓(2 / 3)

湘雲幽幽說道:“何嚐不是呢。”眼望著窗外飛雪紛紛,思緒又遠遠飛走,神色飄忽渺茫。

寶玉見她這幅模樣,看了一眼黛玉,悄悄問道:“雲妹妹怎麼——”

黛玉對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待會再提,寶玉於是噤聲不語,心中倒也了然。

賈母問起李紈母子,黛玉說道:“我們去看了她們兩次,日子倒還過得去,隻是似乎不願與我們相見。”

雪雁正端了茶盤進來,聞聽此事便忍不住插了句嘴:“大奶奶在園子裏時是個出了名的賢德人,可府上落難時,她卻狠心不聞不問。姑娘去看望她,她竟是那般愛理不理的神態,真是氣煞人了!”

黛玉止住她道:“雪雁,多什麼嘴呢!”

賈母卻擺手道:“讓雪雁說。”

雪雁隻盼一吐為快,不顧黛玉眼神,連忙說道:“老祖宗不知道,聽說抄家時大奶奶和蘭哥兒的家私都發還了的。雖說不是極多,可是平日裏她那般儉省,想來幾千兩銀子也是有的,如何就狠心一文不出用來救人?看她平日那般和氣心善,誰想得到她如今竟隻肯顧了自己,把那麼多家人一並拋到腦頭。今兒大家得以出來,她還有什麼臉麵相見呢?”

寶玉聽完便是歎:“的確,當初誰能想得到呢?”

賈母沉默良久,方道:“他們孤兒寡母,就算如此,也是情有可原。日後她若還願意見,咱們還是和和氣氣地見她;若是不想見,也不要勉強。難得她還有那般骨氣,拒絕了玉兒的饋贈。”

隻聽簾外一聲長歎,賈政走了進來,搖頭道:“古語雲:大難來時各自飛,果真如此!當年讓珠兒娶她入府,原是看中她性子沉靜平和,卻原來,這沉靜乃是冷心,平和卻是疏離啊!”

賈母道:“你也不要這樣說她,她也不易。珠兒去的時候她還年輕,苦巴苦業的守了這麼些年,也怪難為她了。如今難得聖上開恩,給了她母子一個安穩的去處,她小心些也是應該。她這般做法,究根結底,為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蘭哥兒的前程。”

賈政無言以對,半晌說道:“蘭哥兒畢竟是我們賈家的骨肉,我的孫兒,她不見我們,難道要割去我們的血脈親情不成?這我是不依的!明日我就去接蘭兒過來,他母親要不隨之,便獨居梨香院好了!”

賈母一時不語,黛玉連忙說道:“二舅舅,不可。蘭兒如今就是大嫂子的命,你要接他來此,便是硬生生砍斷了大嫂子的命根啊!此事得從長計議,不如我去勸告大嫂,若她答應攜蘭兒一同來此,不是兩全其美麼?”

寶玉也道:“父親,妹妹說的有理。古語亦雲:君子之愛人也以德。強人所難不是君子所為。父親想念蘭兒,我們也甚是想念,待閑暇下來,我與妹妹一同前去看望大嫂子,盡力勸她同我們團聚,方是明理之事啊!”

賈政哼了一聲,說道:“你倒知道什麼叫明理。”

賈母看他一眼,對寶玉說道:“寶玉,扶你父親坐下。”

黛玉知道賈母有話要說,便尋了個借口,領著眾人出去了。

雖說不知賈母同賈政具體說了什麼話,但黛玉也可猜出大概。賈政謙恭厚道,惟失之於迂腐,如今丟了官帽,仍改不了那封建衛道士之嚴厲死板,言語不僅刻板專權,還令人索然無味。賈母留他暢談一番,也是用心良苦。

第二日,黛玉偕同湘雲紫鵑前去探視鳳姐。因王夫人已被診斷出呈瘋癡之態,聖上顧念元妃之情,特許眾人接她回家,不必再入牢獄。故此番唯有鳳姐入獄,黛玉萬分不忍,卻也毫無辦法。賈璉本想同行,然芃兒偶感風寒,啼哭不止,唯賈璉抱他在懷,方止住哭聲,眾人皆感歎父子情深,故賈璉縱是十分想念鳳姐,卻不忍離開孩兒半刻。

鳳姐身上的傷已好了許多,能下地行走。紫鵑拿過臉盆打來熱水,為鳳姐梳洗了一番,一麵說道:“姑娘好眼色,知道這裏沒有可用之物,連臉盆都帶了來。”

鳳姐喟然一歎:“若不是你們姑娘籌謀已久,莫說你們,老太太都不知在哪裏安身呢。我若不是聽她良言趁早抽身而退,又豈是這般輕忽刑責?”

提起安身之事,紫鵑忍不住對她說起李紈,神色不免有些不解。鳳姐反應卻是淡淡的,隻道:“倒也怨不得她,她也是個心裏極苦的人!如今,她為了蘭兒能好好過日子,便是這麼做了,也有道理。她平日省吃儉用,也就是一心為著這個兒子。如今孤兒寡母住在梨香院裏,其實也是可憐的。”

湘雲歎道:“嫂子真是看開了許多事。隻是這深牢大獄之中,萬望保重身子才是。”

黛玉說道:“是了,璉二哥哥昨日已去接了平兒和姐兒哥兒回莊子,他們都在等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