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紫禁城,負責警戒西華門的一二百個拱衛軍和護軍營的旗人值宿護軍都是神色緊張。
半個時辰前從拱衛軍司令部、步軍衙門乃至石大人胡同來的命令接了一堆,也隱約看見了西直門方向的火光。
聽說是禁衛軍作亂的,兩廂都有些將信將疑,都互相提防防著對方下毒手。
這時阿世齊和張友三帶著幾十個禁衛軍的士兵順著西華門大街一路衝了過來,早先埋伏在門外商鋪裏的幾十個旗人軍官也衝了出來,一群人拿著長短槍,朝著西華門外的拱衛軍陣地亂打。
阿世齊一邊開槍,一邊大喊,“護軍營的老少爺們!咱們是禁衛軍!是來給皇上和太後保駕的!快朝拱衛軍那群王八蛋開槍啊!”
張友三也扯著嗓子喊,“拱衛軍的兄弟們!禁衛軍大隊已經進城了,袁慰亭已經被捉起來了!你們還在這傻傻地賣什麼命啊,快逃命去吧!”
天色黑洞洞的,守衛西華門的守軍根本看不清對麵有多少人,聽說是禁衛軍打進城了,本來就有些心虛,西華門上的值宿護軍也真有聽了阿世齊的喊聲,趁亂往下亂七八糟打槍的,沒一會,這一隊人馬就亂哄哄地放著槍跑了。
吱呀聲中,幾個值宿護軍從裏麵將宮門推了開來,張友三一頭就衝了進去,“哥幾個快,去慈寧宮,救皇上和太後!”
而這時石大人胡同的總理大臣府中,也是亂成了一鍋粥。
半個多時辰前,袁慰亭就知道了禁衛軍作亂的消息。馬上召集了王士珍、楊士奇、趙秉鈞、段芝貴等幾個心腹過來商議對策,第一組命令也很快發了出去。
等馮國璋衣裳淩亂地衝到府裏來時,袁慰亭看了一眼他狼狽的樣子,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淡淡地問道,“禁衛軍那邊什麼情況?”
馮國璋臉漲得通紅,“屬下無能,軍營裏麵六七千禁衛軍怕約是全跟著鬧起來了......”
袁慰亭拍了拍自己的鋥亮的腦門,皺著眉頭,“華甫,此事倒是不怨你,前幾日朗齋和杏城都提醒過我,我卻是沒在意,總想著隻要咱們自己不亂,那些旗人翻不起大浪來。今天退位詔書一發,大家都有些鬆懈了......好在他們也就是在城外鬧一下,總是不妨礙大局,明早拱衛軍調出去,連打帶哄也就平息了。”
這時陸建章卻是一路跑了進來,氣急敗壞地推開一個要阻攔他的下人,“宮保,不好了!西直門被亂軍裏應外合打破了,現在正在那邊縱兵搶劫呢!宮保你這邊也要當心!”
這下眾人臉色都是一變,段芝貴忽地一下站了起來,“宮保,我先去把拱衛軍調來,這黑燈瞎火的,真有宵小渾水摸魚攻過來就麻煩了!”
他這麼一說,在座的諸人都是點頭,陸建章點點頭,“香岩說得不錯,先護住了宮保這裏,其他的等天亮慢慢收拾局麵!”袁慰亭也是帶著讚賞的目光朝段芝貴點了點頭,這讓他更來了精神,快步出門回司令部調集人手去了。
袁慰亭想了一下,又將兒子袁克定叫了過來,吩咐他帶人去後宅抬過來幾個箱子,裏麵都是一封封的銀洋,對陸建章交代道,“隻要有部隊來,就發給他們,穩住軍心。”
一番布置後,陸續有拱衛軍的隊伍奉命過來,拿了賞錢,四下戒備,在場的眾人才稍稍安下心來。袁慰亭帶了幾個心腹,披著貂皮大氅站在階前,看著西城的火光,就等著天亮。
袁慰亭皺著眉頭,心中有些懊惱。籌劃了這麼久,這退位詔書好容易發出來,沒想到晚上便出了這禁衛軍兵變的事情。要說造成多大的損失,那倒是小事。關鍵是這種緊要的關頭,要是南方臨時政府知道了現在自己是這樣的虛弱,還會不會老老實實將政權交出來呢?
正在胡思亂想間,馬蹄聲響,段芝貴滿頭大汗,氣急敗壞地衝了過來。他幾乎是從馬上摔下來的,連滾帶爬就衝到了袁慰亭麵前,“宮保,我們上當了,他們的目標是宮裏。我在西華門布置的一隊人被亂黨打散了!”
袁慰亭腦袋嗡的一聲,身子搖晃了一下。事情到了現在,他要是還不明白那些旗人要幹什麼,那就真是白混了。他冷笑了兩聲,“好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啊!明裏麵說是要打我的主意,沒想到卻是準備去劫了皇上和太後!沒想到這些旗人還有這個本事啊......”
說著,這個矮胖的總理大臣眉毛一挑,臉色也陰沉了下來,空氣中突然多了幾分肅殺的味道,“原說給他們留個體麵,既然如此,也就怪不得我了......香岩、朗齋,去把你們手頭能用的人都集合起來,把紫禁城給我看好了,就算是一隻蒼蠅都不準漏出去!”
說完,又對著門口圍著的拱衛軍高聲道,“走,去紫禁城,袁某今天要親自會會這些亂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