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京城，天氣已經漸漸回暖。位於燕京永定門北大街、天壇西麵的天橋，正是熱鬧的時候，沿路都是各種打把勢賣藝的地攤，貓了一冬的百姓都出來了，街上的人摩肩接踵，熱鬧得很。
一個穿著半新夾襖的漢子倚在一個牆角，戴著一頂舊氈帽，將臉遮了大半，遠遠地看著王小辮兒的中幡在人群中上下翻飛，引來一片叫好之聲。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不耐煩地轉頭看了過去，是一個身穿長衫的年輕人，一口南方口音，“您好，請問，這恭親王府該怎麼走啊？”說著遞過來一支三星牌的香煙，左手的小指則伸出，不露痕跡地搖了幾下，像小狗在搖尾巴。
漢子很自然地接過香煙，笑了一下，“恭王府在後海呢，你跑錯方向啦。”左手也悄然伸出，豎起大拇指搖動了兩下，仿佛在炫耀。
“啊......”年輕人似乎有些懊惱，“京城太大了，完全搞不清，您有空麼，能帶我去一趟不，不讓您白帶路。”
“好吧......”漢子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跟我來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一個寂靜的小胡同後停了下來，漢子摘下了帽子，正是辛亥奪宮之變的始作俑者張友三。青年四下看看無人，抬手就要敬禮，被張友三一把按住，“媽的，你傻啊？這是燕京！”
張友三明顯有些不高興，低聲罵道，“陳處長都是怎麼教你們的？”。在檔案中張友三已經是江北軍的中校了，比青年的軍銜高得多，青年隻得低頭聽著他發牢騷。
張友三從夾襖的縫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卷，交給那個青年，“裏麵是北軍近來的軍事調動情況，還有最近宗社黨活動的情況，待會看完後記牢了就毀掉，千萬別記差了！”
青年點點頭，“明白，我有受過訓練。陳處長交代，讓您注意安全......”
“知道了......”張友三微笑了一下，“好了，分開走，回去告訴陳處長，盡量安排北方人過來，你這個樣子太惹眼了......”
青年被他吐槽了幾句，也不敢回嘴，隻得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袋子遞了過來，然後就順著胡同快步離開。
張友三惦了惦那個小袋子，沉甸甸的，估計有十多條“小黃魚”，這一包能值個一兩萬大洋了。他袋子揣進懷中，又戴好帽子，在小胡同中輕車熟路地轉了幾個彎，兜回了天橋，晃蕩了好半天，這才一頭紮進了一家澡堂子，等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棉袍，叫了一輛洋車，朝著城西一路而去。
2月12日的夜裏，躲在暗處的張友三偷偷開槍打死了溥儀後，不但沒有離開京城，反而在京城徹底紮下了根。在他看來，隻要是能給袁慰亭挺麻煩，皇帝和一個平頭百姓的命，並沒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