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製的最後一天, 叢琦見到了創意總監。
那是一個非常年輕,打扮很時髦, 也有點眼熟的姑娘。
對方看到叢琦的一瞬間, 臉上立刻流露出彷佛“神交已久”的表情,叢琦正納悶,人的已經主動走了過來。
“叢董, 你好。”
“你好, 你是?”
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很久很久了。”
叢琦與對方握手, 聽她這麼說更加好奇了。
“我叫楊豔, 是叢老師的學生。”
叢琦恍然, 是楊豔啊。
楊豔笑了笑, 爽朗道:“叢老師經常拿你舉例, 告訴我們一條路嚐試後走不通就換一條, 我崇拜你很久了。”
“……”
叢琦耳根有點燙:“哎呀我爸怎麼到處跟人說我笨的事,他不會每一屆都說吧?天呐天呐我的形象呀。”
見叢琦一副晴天霹靂,被霹得外焦裏嫩的模樣, 楊豔忍俊不禁:“咳咳……但是我們很多人都喝到了雞湯, 同學裏好多都是你的粉呢。”
“啊?我不拍戲也有粉嗎?”
“有啊, 誰說隻有演員才能有粉呢?叢老師是我們的指路明燈, 你就是那明晃晃的路標, 每當大家泄氣時想到你就勇氣倍增, 所以, 我也是你的粉。”
叢琦豎起眉毛,佯怒:“好嘛,你們是不是在想:叢老師女兒學習那麼差都能在別的行業混個溫飽, 我比她聰明那麼多, 難道還能比她差了?那必須支棱。”
“不是不是叢董
,我不是那個意思——”
畢竟年輕,加上對叢琦有著某種濾鏡,叢琦一沉下臉,楊豔來不及分辨真實情緒便緊張得磕巴了。
“逗你的~~~~”
叢琦噗嗤一笑,沒想到一句話就惹得對方花容失色。
大方道:“我的人生經曆如果能鼓舞到你們,我很開心。”
“但這不能說是我的功勞,而是因為你們都很優秀,心智很堅定,成功的源動力其實是你們自己。”
她記得楊豔。
隻是在楊豔視角裏自己應該不知道她的事,叢琦便也沒提。
如今看到她有收入不菲的工作,精氣神兒也很足,叢琦替自家老爸感到欣慰。作為老師,學生有出息就是他們最滿足的事。
“叢姐,你真好。”
叢琦被這樸實無華的誇讚弄得臉紅了紅。
“叢琦,你們在聊什麼,笑得那麼開心。”
快一個月接觸,大家已經很熟悉了。
從“叢董、叢老師”到直呼其名。叢琦笑容未收,很隨意的回複:“楊總監是我爸學生,剛好遇到就聊了聊,你們東西收拾完了?”
“嗯,收好了,你們一家回市裏還是留下繼續玩?”
“準備回家啦,後麵我跟暨和北還有工作。”
“你倆忙就算了,聽思思講永言永回也很忙,他們那麼點大忙什麼啊?”
“暨永言要跟著他爸學習,暨永回約了老師練格鬥,除此以外還有我爸媽布置的一部分作業,確實很忙。”
“難怪你們家兩個孩子小小年紀就會
做生意。”
“哈哈哈,那就是模擬,還借了外力,不算真的會做生意,他們還差得遠呢。”
生意一說得回到半個月前第四期錄製開始。
節目組抽簽分三組,弄了三個存在或多或少問題的“生意”給三個小組。
一個是快倒閉的早餐店;
一個是審美過時的服裝店,位置還特別差,不在商業街而是在菜市場區;
最後一個難度最大,是一家經營不善的果園。
暨大寶兄弟倆運氣好,分在一個組;但運氣也不好,分到了最後一個果園。
一組花了兩天學燒餅,彭佳仁和薑文思想法天馬行空,在燒餅的餡料裏下了大功夫,什麼水果兒餡兒,涼粉餡兒,堅果餡兒……因為餡料奇葩,兩人嘴巴又甜,生意不錯,整個過程笑料頻出,觀眾們非常喜歡。
第二組辛未來,薑文翰和範雲蔚。
兩個女孩兒配合得很好,優渥生活帶給她們尚算不錯的審美。
兩人將碎花老太太款改良,自己再做模特帶貨,畢竟是明星子女醜不到哪兒去,不如第一組有爆點但也中規中矩,可惜多了個拖油瓶薑文翰。
這小子急躁驕縱,渾身一股熊孩子氣息,吃不得苦又懶,對比他姐薑文思的懂事穩重,觀眾的大部分惡評都被他承包了。
而輪到暨大寶暨二寶,兩人拿到果園懵了一瞬。
但很快就默契分工了。
一個去搜集應季水果數量、狀況和批發價,一個去調果園的賬本,找經營不
善的原因。
節目組並未要求嘉賓們親力親為,導演更沒想到兩人把資源利用得如此徹底。
整個過程裏暨和北完全沒插手,暨永言兄弟倆卻能調動相關公司的工作人員,先是處理果園債務、再按照周邊果園的種植比例換換果苗,再把本年度已成熟的果子分好等級賣出去。
這賣自然不是瞎吆喝,而是從他們的人脈裏找到契合的買家。
兄弟倆在價格和果子品質上把控嚴格,沒有仗著父母把“劣等品”賣給不需要的人,相反,他們做了充足的準備去說服對方。
拯救果園任務完成度最高,但被他們處理得非常缺乏綜藝氣息。
兩人思維太商業化了。
既給觀眾一種他們在拚爹的不爽感,一方麵又覺得學會利用手邊的一切資源就該是他們展現出來的優勢,如此一來,評論區兩極化嚴重。
過於不接地氣讓觀眾感受到了距離,於是這一part兄弟倆風評比不上第一組。
而觀看節目的不僅有普通觀眾,陸城也在看。
當看到暨家兄弟有條不紊處理果園。
聯係潛在客戶商談需求,明明長相跟長子陸嘉譽完全不同,可他就是在暨家老大身上看到了陸嘉譽的影子。
陸城簡直瞳孔地震。
想到家裏這一攤子爛事,他忍不住生出幻想,莫非長子陸嘉譽也重新托生在他媽肚子裏了?
他很想親自見那孩子一麵,但又猶豫了。
他出獄了,又似乎沒“出獄”。
早幾
年陸城就不用再坐牢,可不管走到哪裏身邊都有人盯著,隨時被監視的感覺糟透了,徹底磨滅了他東山再起的決心。好在這些年的分紅不少,不至於出獄後落魄到身無分文。
若他去找暨永言,萬一他真是自己的兒子陸嘉譽,那……
大概是這幾年被監視夠了,大概是知道自己這輩子隻能作為“廢物”度過,陸城難得冒出幾分淺薄的父愛。
盡管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是妄想。
長子聰明,但性格尖銳陰沉。
而暨永言聰明冷靜,性格底色是暖的,在節目組跟弟弟互動跟父母電話連線時,他嘴角會小小的翹起,說到自己的工作進度會很得意地跟父母撒嬌,除了處理事情的思維,其實他們並不像。
但陸城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試圖以陸嘉譽也來到這個世界證明自己曾經真的離幸福很近過。
他想證明自己真的成功過,不是做夢,不是幻想。
尤其在這輩子的兩個孩子比上輩子的陸嘉譽叛逆得多也木訥得多,每當被他們氣到半死時他就忍不住懷念起上輩子。
午夜夢回都恨不得回到沒有出軌前的日子。
那時候他有賢惠美麗的妻子,有聰慧拔尖的兒子……
是呀,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不會對不起叢琦和兒子。
在事事不如意的現實和美夢的反複交替下,陸城還是做出了跟蹤暨大寶試圖跟他搭話的行為。
“哥,你有沒有覺得後麵那輛車
在跟蹤咱們?”
剛開學,作為班主任的外公很忙。
尤其是帶完這一屆外公就要退休,這便讓他更想站好最後一班崗。
於是小哥倆領完書本隻能騎著自行車回家了。
剛離開學校兩條街就發現身後有輛車不緊不慢跟著。
他倆可是被扔給專業教練魔鬼訓練過的,對跟蹤綁票一類尤為敏感,那輛車出現沒幾分鍾,兄弟倆就發現了。
“騎快點,繞巷子甩開他。”
暨大寶淡聲。
暨二寶車龍頭一拐,立刻拐進小巷。
這些小巷子就一米多寬,頂多三輪車能過,四個輪子的根本進不來,很快就看不到車影。
兩人以為甩掉了對方,正咧著大白牙開心呢,沒想到車子大喇喇的停在他們家門口。
兄弟倆笑容頓時一收,麵麵相覷。
“……難道是爸媽認識的?”
正困惑著呢,車門開了。
一個衣著整潔但氣質透著頹喪的中年男人下車,對方神色激動的望向自己所在方向。
兄弟倆對視一眼,暨大寶微不可查搖搖頭,表示沒見過這人。
“你是暨永言嗎?我是你媽媽的朋友。”
陸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
暨大寶幾乎是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對方的說法:“胡說八道,我媽的朋友我們能沒見過?”
兄弟倆幾乎跟在父母身邊長大。
別說老媽的朋友,就連老爸有哪些走得近的合作對象小哥倆都一清二楚,想用這種信息差糊弄他們,沒門。
陸城不疾不徐
解釋:“我的亡妻跟你媽從小一起長大,在她去世前,我們確實是朋友。”
“嗯,然後呢,你找我們做什麼?”
“對啊,你跟我媽是朋友,這麼多年我們也沒見過你,你突然跑到我們麵前究竟想幹什麼?”
陸城眼裏閃過懷念。
陸嘉譽也經常直來直去質問自己,往日不耐煩的場景如今竟讓人想念不已。
“隻是想跟你聊聊。”
這下兄弟倆覺得越發詭異了,是“你”,不是“你們。”
為什麼?
暨大寶覺得這人精神有毛病,萬一是精神病人突然掏刀子就太危險了,長腿一蹬自行車就要走:“二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