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琦禮貌笑笑。
對方說是“朋友”, 可她不再是二十出頭的小女孩,當然明白這聲朋友是基於好感, 並且是男女間的好感。
同樣的, 因為不再是非黑即白的年齡,麵對異性的好感她不會選擇生硬的告訴對方自己目前不想談其他閑事。
他願意在網絡上給陌生人解惑,叢琦相信他的人格高貴善良, 至少不會是壞人。
“你說得對, 能跟你這麼博學的人交朋友,我很樂意。”
兩人說話間, 通往休息涼亭的小徑那兒站著一個男人。
他左右張望, 叢琦知道, 他隻要側過腦袋就能看到自己了。
暨和北也注意到了陸城。
“是你丈夫?”
“不, 很快就是我前夫了。”
叢琦起身, 將滑落在地的披肩撿起, 隨手撣了撣,“有機會再聊,暨先生。”
“再見, 叢琦。”
叢琦意會出對方的意思。
動作頓了頓, 也調整了稱呼:“嗯, 再見, 暨和北。”
暨和北望著她離開的背影, 嘴角勾出一個弧度。
在二十分鍾前, 他想不到自己會主動跟女人搭訕。
這種搭訕的感覺奇異的讓他不反感。
隻是他的笑容隻維持了很短的時間, 垂下眼眸望著左腿,大掌緩緩撫摸著“膝蓋”處時,臉上再次變得麵無表情。
眼底的笑容也跟著轉為複雜遲疑, 但很快, 再次變得堅決,充滿了掠奪性。
叢琦拎著披肩走向陸城,陸城視線往觀景
亭看去。
他站的位置能清楚看到亭子裏的是一個男人,隻是對方坐在靠裏處,燈光留下的暗影正好照到他胸膛位置,上半張臉隱在陰影裏。
他認不出對方是誰。
暨和北來得低調,隻是跟金總以及另外幾人打了個照麵便出來,彼時陸城在跟太和百貨的老總交際,因此並未見到暨和北長什麼樣。
這會兒見叢琦跟男人聊天。
男人的掌控欲仍舊令陸城皺起眉頭。
“你怎麼不在裏麵跟金太太她們聊聊?”
叢琦斜他一眼,不答反問:“可以走了?”
“你想回家了?”
陸城看看手腕,這才不到一個鍾頭,他還沒見到星海地產的暨總。
叢琦卻不管他,抬腳就朝外頭走去。
陸城趕忙跟上,欲伸手抓她胳膊又怕被人撞見他們夫妻不合。
胸口憋著股氣等上了車才大聲質問:“你什麼意思?不想來可以直接說不來,來了又撇開金太太董太太他們,跑到角落裏跟男人聊天,叢琦,你別告訴我咱們還沒離婚,你連下家都找好了?”
“涼亭裏聊天怎麼了,我可沒跟人聊到酒店,聊到床上。”
說罷,叢琦冷笑一聲,“陸城,別裝了,你外頭有人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親眼看到的。”
原本想跟他虛與委蛇下去,等有了把握再跟他撕破臉算賬。
可陸城明知道她跟人沒任何逾矩行為,卻故意貶低自己借題發揮的行為實在讓叢琦忍不下去。
或許還有一點,她覺得
自己拿出未來官司獲得財產的一半已經打動了那位新朋友。
為了白撿的錢,對方不至於讓自己落到鬱太太的處境。
叢琦相信對方有那個能力。
畢竟今晚為了給哪個大人物接風,金家這場宴會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能進來的,來的幾乎是榕城有頭有臉的人。她從前未見過暨和北,想必他最近才接手家裏生意。
但不管怎麼樣,她運氣不錯,陰差陽錯給自己找了個盟友。
陸城聽到叢琦平淡中透著譏諷的聲音,腦子空白了一瞬。
他倏地扭頭。
看向她麵無表情的側臉,心裏還是不認為叢琦真的發現自己出軌,隻覺得又是那群女人又說了什麼,她在試探自己。
“是於太太又跟你說了什麼?”
“你為什麼總是相信外頭的人,不相信我?”
“嗬。”
叢琦嘲諷的看著他,“那你怎麼不相信我的話?我說了,我親眼看到的。”
說完,叢琦推開車門,下車。
在陸城疑惑驚愕的眼神中,她走到駕駛座,曲起手指敲了敲窗,陸城被她的不按牌理出牌弄懵了,腦子還沒思考清楚,手已經降下車窗。
“下車。”
“??”
大抵是心虛,大抵是今晚徹底冷淡的叢琦讓他想起了最開始追求她時的樣子,陸城微微晃神,照著她的話下車了。
他一下車,叢琦坐到了駕駛座。
迅速將車門上鎖。
“麗水別苑,到家談談離婚的事。”
“你開門。”
陸城聽到麗水別苑,瞳孔
驀地放大。
瞬間就慌了,完全顧不得擔心被人看到他們夫妻不合,用力拍窗。
叢琦沒看他,發動車子就走。
雖說她覺得陸城不是什麼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不至於在車上跟自己掰扯吵鬧,但她怕死,一點不想跟情緒失控的男人坐一輛車,就擔心回家路上發生車禍。
叢琦開車速度不快,叢金家回自己家差不多半個小時。
回到家她先到兒子房裏看了眼,告訴他自己到家了,然後拉上門,回客廳給家政中心打電話,將鍾點工服務換成住家保姆。
過去是她太替陸城著想了。
她花得少,他卻用夫妻共同財產給外頭的女人買房買車養孩子。
嗬!
真諷刺。
叢琦越想,火氣越大。
那幾年家裏沒錢,熬了幾年苦日子她知道錢來得不容易。
後麵城興做了起來,一家人搬到大房子,叢琦仍舊沒請保姆,畢竟家裏人少,一日三餐多大點事兒啊,都是自己做。
隻是請了鍾點工上門搞衛生。
若不是為了在社交活動中給男人充麵子,她連華服珠寶都不想置辦。
有錢人的圈子很現實。
包、珠寶、衣服幾乎是一次性用品,除了特別喜歡的一兩件偶爾能重複穿戴,大多數買回來戴一次就得塵封進收納櫃。
對了,說到這些……
處理掉這批無用的東西,大概能回不少款。
就在叢琦盤算著把衣櫃裏的東西都處理掉時,陸城終於到家了。
見他渾身濕漉漉的進屋,叢琦
眼皮子撩了一下,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沒想到竟下雨了。
看來老天都覺得他惡心,得幫他洗一洗。
她沒起身,更沒像從前那樣噓寒問暖給他熬薑湯。
陸城瞥她,眼底隱隱滑過一絲失望。
他上樓朝主臥走,打算換衣服,叢琦提醒道:“換衣服嗎?你的東西我已經搬到樓下客房了。”
陸城腳步微頓,不可置信地望著叢琦:“你認真的?一點解釋都不聽?”
“別演,好歹當了十多年夫妻,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陸城,當年咱們結婚時我就說過我眼裏容不得沙子。”
“老婆……”
叢琦抬手,打斷他的話:“別這麼叫我,我覺得惡心。”
“那是一場意外,我是被別人設計了。”
看出叢琦眼神中的堅定,陸城終於感受到了麻煩。
但離婚是不可能離婚的,城興即將上市,一旦離婚,作為過錯方的自己將損失巨大。
何況,這幾年的愛妻人設和為愛研發的理念在消費者那兒深入人心,一旦離婚,城興的品牌形象也將大大受損。
陸城開始絞盡腦汁狡辯。
“我心裏愛的隻有你,老婆你想想我們過去的快樂,想想嘉譽,難道你希望兒子在不健全的家庭長大嗎?”
不提兒子還好,一提兒子叢琦就炸。
“愛我,哈哈哈,你信嗎陸城?”
“從前你還有優點,至少有一說一不撒謊。現在呢,我已經說我知道了,你還能麵不改色騙人,你什麼時候變得這
麼可怕了?”
“我不過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嗎?”
“不能。”
“我現在很認真的跟你談離婚,兒子歸我,財產上我可以稍微讓步,你也認真考慮考慮。”
如果能盡快協商好,她不是非得要一半,適當退步是可以接受的。
否則一直跟這麼個賤男人糾纏,她覺得自己能少活十歲。
“不可能。”
陸城脫下濕衣服,扔在地上。
看著叢琦的目光終於不再是虛假的愛意了,而是赤|裸|裸的利益權衡:“嘉譽是我兒子,唯一的兒子,我不可能讓他跟著你。”
叢琦聽了這話,火氣直躥三丈高。
抄起茶幾上的水果盤就朝陸城砸去:“唯一的兒子你好意思說?你當我不知道你有兩個私生子?”
“到這個地步,陸城你還是學不會坦誠。”
“我告訴你,我可以以重婚罪起訴你離婚的。現在心平氣和跟你談,已經是看到咱們當了十多年家人的份上。”
“家人?”
陸城沒躲過果盤,揉著被砸痛的肩膀。
也開始大聲怒吼:“叢琦你終於說實話了是嗎?結婚十四年,在你心裏我始終隻是家人,而不是你的愛人。我愛你,我當然也希望你回報同樣的感情,如今我確實做錯了事,但曾經對你的真心就要全盤被否定嗎?”
叢琦怒極反笑:“怎麼著?從前給我一朵花,現在潑我一身屎,你還想讓我記你一輩子的好啊?”
“這話你
對著別人說去,我不吃這套。結婚時你可沒嫌我不夠愛你,更沒告訴我,要做什麼才叫愛!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工作天天待家裏就覺得我腦子僵化了,可以隨便你糊弄?”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
陸城沉默。
約莫過了一分鍾,大概意識到叢琦根本沒法洗腦,完全不會被精心打造的愛語打動,他語氣倏地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