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 叢琦發現自己窩在暨和北懷裏。

叢琦繼續掐他臉。

“琦琦。”

“嗯?”

“琦琦……”

“幹嘛呀, 想說什麼就說。”

“想叫你名字, 想……”

叢琦算是徹底懂了什麼叫老房子著火。

從溫泉度假中心回去,兩人便進入了你儂我儂的熱戀期。

暨和北沒有立刻提出同居。

雖然他很想每天起床都看到心愛的女人,但兩人都知道,住在一起需要一個過程。

尤其需要讓孩子適應他們會成為真正的一家人的事實。

實際上兩人完全多慮了。

叢嘉譽根本沒有反對的意思,看他們磨磨蹭蹭,每次吃飯見麵膩歪得不成樣子還各住各,在他麵前裝矜持,他就特別無奈。

於是,在三人逛完元宵燈會回家後,叢嘉譽主動敲響老媽的門。

“寶貝,怎麼了?”

叢琦正在畫今晚三人遊園的場景,草稿初成,正要著手上色。

“媽媽,你跟暨叔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叢嘉譽直奔主題。

冷不丁的叢琦還驚了一下,笑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應該要再相處看看吧?”

叢琦隨手拿起顏料,穩穩的給人物四周的背景上色,邊畫邊問:“你想讓我們早點結,還是晚一點?”

叢嘉譽濃眉皺起。

想了想,回答:“當然是看你的想法,你想結我就支持。”

“我怕你們拖著不結婚,是害怕我反對。”

叢嘉譽繃著臉,格外認真:“暨叔挺好的,你們都一把年紀—

—”

“等等等等,什麼叫一把年紀。”

叢琦柳眉豎起,不開心地瞪著親兒子:“你媽我風華正茂,哪裏一把年紀了,其實就你暨叔一把年紀,你說他就好了,別帶我啊。”

叢嘉譽:“……”

三十五和四十有區別嗎?

算了,媽媽說有就有。

叢嘉譽從善如流改口:“……暨叔年紀不小,你忍心讓他再等兩年嗎?”

叢琦:是不忍心,主要還是他一個人住,感覺怪慘怪冷清的。

不過——

“兒砸,你怎麼那麼著急啊?就這麼想要你暨叔當你爸?”

叢嘉譽小臉脹紅。

看著揶揄搞怪的老媽,心裏湧出淡淡的無奈。他猶豫兩秒,還是把親爹這幾天頻繁給他打電話的事說了。

“我爸旁敲側擊問你們有沒有分手,跟我講你結婚後就不會對我好,讓我跟你講討厭暨叔……”

叢琦額角跳了跳。

大翻白眼,一臉受不了的樣子:“你爸越來越弱智了,你別理他。”

“我沒理他,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和暨叔趕快結婚比較好,免得我爸萬一突發奇想離婚,又回頭追你。”

叢琦繼續翻白眼。

掀唇譏笑:“不會的,你爸這人自尊心還挺強,特別愛麵子。回頭追我豈不是說明他錯了?他隻會覺得我對他不寬容,我哪裏對不起他,都是我的錯他才會被逼犯錯,才不會自打嘴巴。”

不得不說,在揣摩陸城心態上,她比叢嘉譽明白多了。

“你爸就算再纏上來,也會擺出

一副原諒我、給我恩典的嘴臉,tui~別提多惡心人了。”

叢嘉譽想了想,好像很有可能。

他覺得親爹有想法是聽爺爺奶奶說杭小夏流產了。

她跟親爸外麵沒斷幹淨的情人起了衝突,推搡間肚子撞到桌角,肚子裏的孩子沒保住,這幾天正在家裏要死要活。當初兩人決定領證結婚就是因為這個孩子,這也是他親爸自己喝醉後說的。

叢嘉譽就怕孩子沒了,他又跑來打擾自己和媽媽的平靜生活。

如果暨叔成了自己的繼父,家裏有了男主人,那爸就沒理由借自己的名義上門拜訪。

所以對於媽媽再婚,叢嘉譽心裏一萬個同意。

“不說我爸,媽,你和暨叔到底怎麼想的?”

見兒子對再婚這件事真的沒有任何排斥,叢琦也斂了玩味神色,認真回答:“還沒討論過,我回頭問問他。”

“如果結婚,應該是他搬過來跟咱們住,沒問題吧?”

叢嘉譽習慣了三元國際學校,叢琦覺得目前沒有轉學的必要。

那整個初中住這邊會更方便,如果結婚,就隻能由暨和北搬過來。

她想,他應該沒意見。

叢嘉譽也沒有。

家裏足夠寬敞,即使再搬來一個人,彼此依然有自由私密的空間。

“沒問題呀。”

“那行,明天我跟他商量去。”

次日,兩人出門看芭蕾表演。

看完表演,順帶在外頭用餐,而後叢琦沒送他回平安二街,驅車直接回山水一生。

“懶得跑來跑

去了,直接回我家吧。”

“嘉譽呢,會不會不高興?”

“不會,他昨天還催我們結婚呢。”

叢琦隨口說。

聽到結婚,暨和北眼中閃出驚人的光芒,扭頭看著叢琦側臉,期待緊張問:“那你怎麼說的?”

“我啊~~~”

叢琦餘光覷見他緊繃的臉,故意逗他:“我說~~~”

“嗯?”

暨和北眨眨眼,看懂叢琦上揚的嘴角,緊張感卸下,換了個更隨意的坐姿,壓低聲音勾引她:“然後呢?”

“我說得跟你商量。”

暨和北心滿意足。

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像是麵上的一道漣漪,迅速劃過臉頰,然後又在眼睛裏凝聚成兩點火星,轉瞬消失在眼波深處。

“琦琦,我想跟你結婚,你呢?”

暨和北伸手,叢琦回握。

手指玩鬧著,叢琦柔聲問:“會不會太快了點?”

“快嗎?餘生的長度已經差不多固定了,晚一點跟你相處的時間就少一點,我不覺得快,反而覺得慢,慢了好多年。”

叢琦心神震動。

是啊,人生短短數十年。

人過三旬更懂時間的可貴,能遇到契合的人已然難得,更該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那,我們結婚?”好像有點衝動,說完叢琦沒有後悔,反而感到輕鬆。

“嗯,結婚。”

兩人當天就把這個消息跟叢嘉譽分享。

晚上三人就“結婚形式”爭論開了。

“領證挺好的啊,咱們上頭沒有長輩,沒必要特別折騰,辦婚禮累

人,也就是給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看看。”

“媽,可是我覺得結婚必須有儀式感。”

“你和暨叔的婚紗照應該有,接受別人的祝福也必須要有,不然別人還以為你跟暨叔偷偷摸摸呢。”

暨和北遞給繼子一個讚賞的眼神:“嘉譽說得對,必要的儀式還是要有。”

“可流程太多,累上一天你的腿——”

“別把我想得太脆弱,又不是爬山攀岩打球,能傷到哪兒去?”

除開出門在外,平日裏他聽從叢琦的建議更多時候選擇輪椅代步,但並非意味著他就不能好好的體麵的出現在人前。

如今他已經習慣了假肢。

也很注意訓練小腿殘肢的肌肉,按照醫生囑咐做幻足的伸和屈訓練,可以說,生活中大部分時候沒有影響。

他甚至能抱著叢琦爬樓。

何況,外人不知道他截肢過。

暨和北也不願意給人殘疾的印象,更不願讓叢琦被人笑話結婚太隨意太磕磣。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值得擁有這世上最盛大的婚禮,配得上最好的一切。

他要告訴所有人,從今以後他才是叢琦的丈夫,他們會是最幸福的一對,沒有了陸城叢琦隻會過得更好,更幸福。

作為一個男人,暨和北承認,他的追求就是如此世俗膚淺。

“真的沒問題?其實我覺得我們自己幸福就好——”

“你不願昭告天下,給我一個名分嗎?”

暨和北幽幽問道。

“媽,名分還是很重要的,為了暨叔,你

別嫌麻煩,別的你都不用管,交給我和暨叔,你負責美美出席婚禮就好。”

叢琦:“……”

“父子”倆對婚禮的執著簡直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無奈鬆口:“行吧,二對一,聽你們的。”

她一鬆口,那兩人已經拿著筆記本研究婚禮要弄成什麼樣了。

別說,討論事時,兩人還挺有父子樣兒的。

叢琦笑容滿麵。

搖搖頭起身去給兩人拿水果。

鄭阿姨聽到雇主要結婚的消息,心裏忐忑:“叢小姐,你結婚後還需要我來做事嗎?”

“當然。”

“你幹你的。”

鄭阿姨鬆了口氣,還以為雇主結婚了會回歸家庭事務呢。

畢竟這個家其實沒大到必須請阿姨的地步。

鄭阿姨是不想換雇主的。

叢琦母子倆待人寬和,沒有苛刻的要求,工資也給得不低。

事少錢多,不像某些雇主特別嚴格的要求保姆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她在這裏做得很輕鬆,聽叢琦依然請她,心裏那塊石頭終於落地了。

不用操心換雇主的事,鄭阿姨心情開闊。

真心實意跟叢琦道喜:“叢小姐,你一定會幸福。”

“謝謝。”

叢琦大大方方回應。

結婚的事在兒子麵前過了明路。

叢嘉譽不反對,第二天暨和北就收拾行李搬了過來。

幫忙搬東西的是應奇正。

叢琦一早出門了,家裏隻有叢嘉譽和鄭阿姨。

“暨叔!”

叢嘉譽打開門。

主動接過其中一個行李箱就要往屋裏走。

突然,就聽暨和北身

後有個熟悉的聲音:“老板,我先回去了。”

一聽這聲音,叢嘉譽頓住腳,腦袋往右探了探,略過暨和北看應奇正。

暨和北狐疑:“怎麼了?”

叢嘉譽和應奇正剛巧對視。

眼神交彙間,彷佛有一道閃電劃過,叢嘉譽覺得眼前暗了暗,腦子裏似乎有什麼東西鑽了出來。

“我好像見過你。”

應奇正一愣,仔細打量叢嘉譽。

作為暨和北身邊最得力的助手,他記性當然不差的,隻用了幾秒就認出了叢嘉譽。

“確實見過,上次你跟幾個小孩兒打架,我們路過正好撞見,我抱著你上車的,記得嗎?”

他一說,暨和北恍然。

——原來當時送到醫院的是嘉譽啊?

那天腿部傷口感染,他心情很壞。

應奇正說有一群人欺負一個小孩,他便讓叫他和司機去製止。

後麵孩子似乎暈倒了,但暨和北當時無心關注別人。

便直接讓應奇正和司機把孩子送去醫院,他則下車在附近坐著發了一下午呆。

剛想感歎有緣,就見叢嘉譽趔趄兩步。

身體突然往後一仰,膝蓋一跪,竟然無緣無故暈倒了。

暨和北眼裏立刻浮現出焦急。

趕緊上前扶住他,讓應奇正背他欲上醫院。

結果剛上車沒多久,孩子就醒了。

看到旁邊的暨和北,他似乎愣了下,左右張望著,分辨自己此刻在什麼地方。

“醒了?好點了嗎?”

暨和北問。

“暨……叔?”

陸嘉譽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難道自己沒從大寶身體離開?

那暨叔是不是很生氣?

他眼神瑟縮了一瞬。

迫切在後視鏡裏尋找答案,等看到是自己的臉,他又懵了。

“暨叔,咱們這是在哪兒?”

“車上。”

車上?為什麼在車上?陸嘉譽感覺自己腦子今天特別遲鈍。

下一秒,一段雜亂無章的記憶開始侵襲他的大腦。

好似一萬根針齊齊紮來,驀地一疼,他捂著腦袋,痛苦呻|吟。

原來,他回來的節點不是三十三歲,而是十二歲!

並且,上次昏迷醒來他就回來了。

隻是休息一晚,關於長大後的事和入夢到另一個沒有自己的時空那一段開始模模糊糊,被他當成一個模糊的夢給忘了。

直到方才,聽到應奇正的聲音,才如開關一般驟然激活了記憶。

可是——

這是不是又是一場莊周夢蝶呢?

“暨叔,我……沒事,就是頭疼……”

“怎麼突然頭疼了?”

“嘉譽忍一忍,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暨和北趕緊抓住他肩膀,大掌揉著他眉心,催促應奇正開快點。

又給叢琦去了電話。

從小區到醫院十五分鍾的車程愣是隻花了十分鍾,一到醫院,應奇正趕忙背起嘉譽。

暨和北也快步跟在身後。

步子一邁快,腿的問題就暴露出來,耷拉著腦袋的陸嘉譽終於確認腦袋裏的記憶是真的,他的意識已經從大寶身上出來了,現在也不是夢境,而是真實存在的生活。

自己如今才十多歲,暨

叔也比自己看到的年輕一點,最明顯的區別是,暨叔的腿……

半個小時後,陸嘉譽徹底清醒。

他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和記憶中的走向變得不同。

記憶中,他沒有改過姓,而現在他已經成了叢嘉譽。

隻是不知道哪個節點開始發生的變化,媽媽竟然果斷選擇了離婚,沒有耗費時間跟陸城糾纏博弈。

事實證明,跟陸城搶奪產業並不是她擅長的事,如今的她比上輩子快樂很多,而且,還再次遇到了暨叔。

“暨叔……”

暨和北坐在病床前,眼神關心:“我在。”

“我媽呢?”

“在路上,應該快到了。”

說曹操,曹操到。

叢琦接到電話一刻沒敢耽誤,下了車一路狂跑。

這會兒急咧咧衝進病房,撲到床前,摸著孩子額頭氣喘籲籲問:“兒砸,你怎麼會突然暈倒呢,貧血了還是怎麼回事?嚇死媽媽了。”

“媽,我好了,什麼也沒有。”

“你懂什麼叫好還是不好?”

叢琦急促的喘著氣兒。

扭頭問暨和北:“醫生怎麼說的?是什麼原因引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