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像是悲劇天氣的雨天。
雨珠連綿,路上已經有了深淺不一的小水坑,陳同急急忙忙地跑過,踩得褲腳上滿是水。
實際上陳同已經幾乎渾身濕透了,因為他也沒有傘,在雨這樣大的天氣裏,沒有傘簡直就意味著他要對他的身體來進行一場徹徹底底的清潔。
不過,他蜷縮的身體顯然意味著他在保護些什麼,而用身體的遮擋也讓他的懷裏不那麼潮濕。
他的懷裏是一本書。
終於,隨著陳同前行的軌跡轉了又轉,一個老舊的居民樓裏映入眼簾,陳同加速衝了進去,一口接一口的大喘氣。
二樓,這是一個最容易被樓上廁所所困惑的樓層,所幸陳同家樓上的鄰居們都還算有責任心,這種事情發生的到也還不多。
陳同一步兩三個台階地躍上了二樓,鑰匙在鏽澀的鎖孔中轉動,鐵門吱呀吱呀地打開。
這個三十平米的小屋就是陳同的家。
天氣太陰,陳同伸手摁開客廳的燈,暖黃色的光芒瞬間充滿了整個屋子。
小小的沙發,昏黃的舊吊燈,大腦袋電視。很舊,但不破,而且對於陳同來說,這個家幹淨又溫馨。
陳同換了衣服,把懷中藏好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是一個本子。
書頁已經有些泛黃了,本子的封皮摸起來有一種塵土的感覺。陳同大口呼了幾口氣,手準備翻開,眼睛緊盯著麵前這個本子。
本子的第一頁,隻寫了一個名字,陳有鈞。
陳同心裏提著的那一口氣仿佛一下衝了出來。
陳有鈞,是陳同的爸爸。而這個本子,是今天陳同在為他媽媽掃墓時發現的。
陳同很小的時候是和媽媽一起生活的,但在他十四歲的時候,他的媽媽就意外的去世了。
他的爸爸,陳有鈞——陳同隻在家裏擺放的幾張老相片裏見過他。媽媽很少和他提起爸爸的的事,也是在為數不多的幾次聊天裏,陳同知道了陳有鈞這個名字。
陳同小時候是恨陳有鈞的。
別的小孩子都有爸爸,為什麼他沒有呢,他的爸爸去了哪裏,他為什麼不回來看看他呢。
可他的媽媽卻總是對他說一些年輕時他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的事,他想象著兩個人恩愛的日子,又恨不起來了。
陳同也問過媽媽他爸爸的去向。每次他媽媽都隻是說,你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陳同以為他死了。
這個本子陳同見過。當時在他媽媽的抽屜裏,抽屜上著鎖,他偷偷拿了鑰匙想看看裏麵有沒有糖果。他媽媽肯定在什麼地方藏了糖果的,時不時拿出一兩塊不許陳同多吃。隻是陳同一直都沒找到媽媽到底把糖藏在哪裏了。
陳同每個月都會去給媽媽掃墓,這個本子在媽媽去世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今天白天的時候,這個本子竟然端端正正地擺在了他媽媽的墳前。陳同看著天空烏雲密布,顧不得多想,才抱在懷裏跑了回來。
難道……陳有鈞其實沒有死嗎。
陳同緊緊地握緊拳頭,心頭五味雜陳。
如果陳有鈞真的沒死,他不知道該怎麼勸自己說服自己原諒這個男人。
可他心頭突然又滋生出一點點莫名的情感,這種感覺他從未體驗過,伴隨著一個聲音環繞在他心尖:原來自己,還有爸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