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三郎立時哆嗦了下, 不敢再耍花腔,隻見他對周瑛娘, 隱隱含恨地道:“想知我為何害你?那還不是你言而無信!”

“當初說好的, 交易此處屋宅,全權與我負責,我買主都給找好了, 你卻突然反口, 當真是害苦了我!”

“就為了這麼個理由?你就要使手段暗害我?”周瑛娘隻覺得荒唐。

之所以反口,暫時不走, 不出售此宅, 那也正是因著遇見了他, 她才選擇留下的啊!

鄭三郎卻反駁道:“這還不夠嗎?你這是不知那買主的可怖?!他盯上你這處屋宅不撒手, 我能有什麼辦法, 我不答應幫他, 他就折磨我。”

“若非為著給你出售此宅,我又怎會遇上此等變態?”

這邏輯,沒毛病!

就是甩鍋的方式, 似乎隱約有些熟悉。

思及此, 孟姚不由得看了眼翠翠。

卻見這位周娘子的使女, 看向鄭三郎的眼光, 隱隱含著心疼。

這裏頭的貓膩, 不止一點點啊!

孟姚麵露思索, 不自覺地並指敲了兩下桌麵, 結果那鄭三郎以為又是在警告他。

隻見鄭三郎加快語速:“我這也是被逼無奈啊!”

他稍稍恢複了些氣力,就開始賣慘:“瑛娘,我也不想這樣的, 可那買主威脅我、折磨我, 我真的是頂不住了,才答應給他做事的。”

“這桃人與茅馬,就是買主交予我的,讓埋在你家庭院,說是此地合宜。

但我發誓,真的沒想害你性命,就是嚇唬走你,讓你搬出此處屋宅而已。”

“瑛娘,好娘子,便看在往日情分上,饒了我這一回吧!我真的知錯了。”

說完,鄭三郎微微仰起頭,刻意顯露出他那雙桃花眼,可憐兮兮地盯著她看。

他知道,她喜歡他這雙眼睛。

孟姚對此幕,看得頗為感慨。

不愧是想要軟飯硬吃之人,戲就是足!

果不其然,周瑛娘怔忪了一瞬,她探手,摸向他的眼尾。

這雙桃花眼啊,可真像極了一人。

這不由得讓她陷入了對往事的沉思。

周瑛娘,一開始,並不姓周,也不叫瑛娘。她隻是貧窮農戶家的女兒,多餘,不甚重要,為著湊夠兄長娶妻的銀兩,她被爺娘提腳賣了。

長街上,人來人往,少女頗有姿色,正值豆蔻年華,卻隻能無措彷徨著,站在那裏任人打量審視,如若攤前被挑揀的白菜般。有位穿著富貴體麵,年歲比她阿爺還大的男子,似乎看中了她,對著她動手動腳,她很是害怕,她覺得惡心。

於是,她奮力一搏,當街攔下了看似好說話的周母,她站旁凝神留意過,知曉周母想為病弱的獨子挑選個童養媳帶回去,這是她當時能夠到的最好選擇。

索性她自薦成功了。然後,她跟著周母回了家,見到了病弱的周生。周生那病,打娘胎裏帶來的,治不好,隻能花錢仔細養著,活長活短,全賴天命。

許是自幼病

弱,他便顯格外樂觀豁達,還是個斯文的讀書人,見著母親先斬後奏,帶了個童養媳回來,並不敢苟同,當即嚴詞拒絕,全靠著她賣慘才給留了下來。

周生自知命不長,不願連累好人家的女郎,因而一直拖著不成親,長到二十歲,周母急了,這才生出想法,不若去買個童養媳回來,她便是這般被周母買回家的。

他心生惻隱,留下了她,可並非是以他童養媳的名義,對外隻稱她是周母收養的義女,這般養在家裏,不算突兀,她總算有了可供棲身的地方。

常年喝著藥,麵無血色的周生,生著雙漂亮的桃花眼,看人時,熠熠生輝,他既然同意留她下來,便將她當個妹妹般寵著,出門會給她帶小禮物,會給她買飴糖。

會耐心的教她識文斷字,還正式的給她取了名字。原先她在家被爺娘喚做小螢,此乃夏日常見的一種昆蟲。周生覺得太隨意了,取了諧音字,瑛,此乃美玉也。

瑛娘有了新的名字,新的生活,周母與周生,待她皆很好,她的存在,不再可有可無,她被珍重愛護著,可以說,在周家的日子,是她這輩子最為幸福的時光!

奈何好景不長,她十五歲這年,方才及笈,周生那病養不住了,他開始長時間臥病在床,整個人都消瘦得厲害,唯有那雙桃花眼,依舊熠熠閃亮,滿懷溫情。

自知時間不多,他開始為她及周母的日後做打

算,他將她當妹妹,她卻不單將他看作兄長,周生寄托著她全部的少女情絲啊!

眼看著他日漸虛弱,病重至彌留之際,瑛娘退了他給說好的親事,說服了周母,瞞著他,做了他那衝喜的新娘,她竭盡全力,嚐試一切辦法,想要留住他。

為此,破釜沉舟,堵上後半生幸福,但她不悔,他很好,值得她這般奮不顧身。

從昏迷中再度醒來的周生,得知此消息時,木已成舟,事成定局,他覺得荒唐,一隻公雞代替他,同她拜了堂,好好的女郎,自此入了他這火坑!

生氣自然是生氣的,可自家的阿妹與阿娘,還能怎麼辦呢?當然是捏著鼻子認了,他努力的燃起求生之誌。

可很多時候,我們必須得承認,有些事情的發生,並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周生到底還是不甘地撒手去了。徒留瑛娘,年歲輕輕,便成為了未亡人。

冠爾之姓,自此,吾為周氏瑛娘。

周瑛娘還未從周生離去的哀慟中走出,緊跟著,周母大病,久久不見好轉,這可讓她擔心壞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周家那夥族親,開始琢磨著如何吃絕戶了。

盡管有著周生留下的後手,婆媳二人,抵擋住了第一波攻勢。可周母不如瑛娘堅韌,到底還是追隨著周生而去了。僅剩周瑛娘守著家產,周家族親視她為絆腳石,欲將她踢出周家,不知誰想出一折惡計,夥同了那王屠夫,強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