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住口!"沮喪終於占了上風。"你不必重複,我完全記得那夜的情景。"

天哪!她簡直不敢相信!天哪!她怎幺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天哪!天哪!天哪!

她還自以為正義之師,幫胡塗堂妹被弄大的肚皮討公道,結果呢?她自己居然傻愣愣地踏入相同運命,真是太太太諷刺了。

別慌……別慌,她設法安撫自己,迅速回想上次月經的日期。最近一連串的失序和心忙亂,讓她疏略了女性每月必經的麻煩事,不過她的周期向來很正常……

完了!晚了!

正常情況下,她一個星期前就應該來潮,卻遲至今日尚未有音訊。通常危險期是由來潮日期往前推算十四天,便是距今的三周前……

完了!

"沒有來?"石藤靖和將她的慌亂、錯縱複雜、到最後的灰敗全部看在眼裏。

一口氣息梗在喉間,黃少貞必須吞咽幾次才能發出聲音。

"是'還沒來'。"她微顫著聲音糾正。

"如果一直都沒來呢?"他沉著的反問。

"別開玩笑了,一夜之緣而珠胎暗結劇情隻會發生在三流戲劇裏。"現在的她太慌亂,無法去設想事件成真的後果。

"好吧。"石藤靖和暫時撤退。"假若發生了預期之外的訊息,在你做出倉卒的決定之前,我希望你事先與我討論過。"

他掏出名片,在背後寫上幾個各個時段可以聯係到他的電話號碼。

黃少貞煩亂的接過來,轉頭離開突然變得狹小的樓梯間。她需要更寬大的空間與更新鮮的空氣,才能讓大腦回複動作。

"慢著。"一道拉力拖住她。"你到底叫什幺名字?"

真是可笑!他甚至還不算正式認識她。

"黃少貞,少壯的少,貞烈的貞。"她扯回手臂,轉頭又走,好死不死又被牽絆住。

"給我你的地址和電話號碼。"

她用力抽回手臂的自主權。"如果有需要,我會主動和你聯絡。"說完,她幾乎是用飛的逃離現場。

黃少貞剛踏入院落裏,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便從四麵八方朝她湧來。

疊以了每周固定回家吃飯的日子。老家位於郊區,環境相當清靜優美,向來是她的避難聖地。然而這幾天她仍然處在震驚狀態,實在沒有盡情應付父母的叨問。

"爸、媽,我回來了。"她走進家門,準備麵對接下來的夜晚。

黃母圓福的身形出現在廚房門口。"你回來得正好,再不開飯,菜都涼了。"

母親暗暗向她使眼色,朝客廳的老爸聽聽嘴。

客廳的氣氛很沉重。

父親大人結實的塊頭塞滿了單人沙發,一張臉陰沉沉的。年輕時的海旅生涯讓利風刮粗了他的容貌,烈日曬黑了他的皮膚,五十七歲的年紀顯得更老成風霜。然而,大自然的挑戰未讓他的性情圓滑,反而雕琢出固執性格。

親戚朋友私下最嘖嘖稱奇的地方就是,黃家這對夫婦男的粗豪、女的平凡,竟也孕生出一顆嬌妍貴氣的明珠。

"爸,什幺事不開心?"黃少貞挨近父親身畔。

"真是要不得!也不想想看,我們黃家在這一帶算是'百年老店',家世清白,無端端冒出父不詳的小孩子出來,教我們這些人拿什幺老臉去麵對街坊鄰居?"黃父一張臉氣成暗紅色。

黃少貞登時明白了,老爸一定出門參加哪家的宴席,被鄉裏鄰人取笑了幾句。

"那是堂妹的事,跟我們有什幺關係嘛!"她厭煩地窩進另一張椅子。這就是在小地方紮根太深的壞處,親戚朋友住得近,左鄰右舍也都是老相識,幾乎沒有什幺隱私權。

"你堂妹就不姓黃嗎?"黃父氣呼呼的搶白。"你大伯管教不周,害我這個做弟弟的也丟盡了老臉,真是三代清名都敗在他那一門手上!"

"他那一門丟臉,你這一支爭氣不就好了嗎?"黃母的嗓音從廚房加入談話,"我們倆走到外頭,那個人不豎起大拇指說阿貞聰明懂事?有這種女兒幫你爭回麵子就夠了,少去管親戚家的閑事。"

黃少貞忽然覺得如坐針氈,如果她的腹中也多了一個後起之秀來報到,真不敢想像父母的血壓會升到多高。"我餓了,什幺時候可以吃飯?"她連忙轉移話題。

"你隻會坐在那裏喊,也不過來幫忙拿碗端菜。"黃母睨了她一眼。

"喔。"她悶悶的回答,乖乖進廚房當幫手。

電話鈴聲響起,黃父的距離最近,順手拿起茶幾上的話筒。

"喂……您哪裏找她……石藤?我女兒又不認識日本人……廢話!我當然知道。我們黃家不跟日本鬼子交朋友……你有何貴幹……是嗎?好吧!你等一下。"黃父回頭對著廚房喊道:"貞,你學校日文係的老師怎幺會有家裏的電話?"

黃少貞聞言,嚇了一跳,哪來的日文係老師啊!會不會是那個石藤靖和吧?他如?何弄到她老家電話的?她連忙跑到餐廳的分機接聽。

"喂,我是黃少貞。"她遮遮掩掩地側過身去,杜絕老爸的監聽。"你是怕我好日子過太多,特地打電話來搗亂的嗎?"

低沉的笑聲震蕩而來,在耳道內回繞著共鳴。"府上的'警衛先生'盤問得很徹底,我差點以為打電話給你必須先說出暗號。"

"你到底想做什幺?"她壓低嗓門,以免被父母聽見。

"沒事。"石藤靖和舒適的長歎一聲,背景隱約聽見水聲,想來正在"泡湯"中。"我隻想提醒你,你的行蹤並不難掌握,你會很意外透過計算機可以查到多少私人消息。"

"你真是……"她咬牙切齒,隨即想起身後有人探頭探腦,遂硬生生將語氣轉了一百八十度。"你真是太客氣了,'石藤老師',為了這一丁點小事,還煩勞你打電話到我父母家來,真讓我受寵若驚。"

"男人總是得想盡辦法展示自己的能力,才能攫獲女人的注意力,這就叫做'生物天則'。"石藤靖和的口氣充滿笑意。"請問我令你印象深刻了嗎?小寶貝。"

黃少貞的雞皮疙瘩一顆顆站起來唱國歌了。這個男人病得不輕!上回才黑眉黑眼的恐嚇她,今天忽然像隻發情的孔雀,撐開尾扇在她跟前耀武揚威。

感受到老爸狐疑的視線,她深吸一口氣,再把耳朵貼回話筒。

"石藤先生,謝謝你特地打電話來告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她頓了一頓。"對了,順便提醒您一件事,出國在外千萬要好好照顧自己,吃飯不要噎到,走路不要跌到,開車務必當心,千萬不要出車禍!"她咬牙的掛斷電話。

"那個人是什幺來頭?"黃父狐疑的打量女兒。"你可別和丫頭一樣,認識那些不三不四的日本鬼子,到最後搞出問題來。"

"他隻是學校教日文的老師,向我打聽一些建都合作的方案而已。"她回避開視線。"吃飯吧!飯菜都準備好了。"

"貞,你們子侄輩裏頭,就屬你最爭氣了。相貌好,學問好,工作又高尚,多少親戚眼紅哪!"父親大人坐到飯桌前,猶自絮絮嘮叨。"如果連你都和丫頭一樣,出?了什幺丟臉丟到姥姥家去的岔子,我下輩子也不用出門見人了。"

"我知道了。"

黃少貞厭煩的低著頭扒飯,吃進去的食物仿佛鐵粒一般,直接沉進胃裏,重甸甸的,讓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