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他啼笑皆非。"我和她除了家族的世交關係-沒有更深一層的交往。"
小蘭-叫得真親熱-
"我聽到的可不是這樣-"黃少貞冷冷地看向窗外。奔馳車不知何時已動了起來-駛往她住屋的方向。
"從頭到尾都是老人家一廂情願的編派遠景-和我們年輕人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上個星期已經向母親發出通牒令-如果指望石藤與千草聯姻-不如等我和耕治結拜當兄弟比較快。"
她從懷中微抬起螓首-狐疑地瞄他一眼。"我發誓-她現在已經徹底死心了-"他舉起一隻手-無辜而堅定的望進她眼裏。黃少貞沒有再發出任何異議。暖氣與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交織一張平謐安寧的網-緊緊圍裹住她。
"你吃醋了-"他逸出低低的笑意。
一抹飛紅倏然躍上妍麗的臉頰。
"你想得美-"他的心窩又挨了她重重一拐-"我是替你未來的妻子感到難過-老公沒結婚之前就累積下可觀的紀錄。"
"那倒是真的。"他意味深長的點點頭。"所以我可得找個事前便知道這些'紀錄'的老婆才行-省得以後還要花時間解釋。"
黃少貞的心怦然一跳。他在暗示什麼-話說回來-她真的想知道嗎-這個男人並不屬於她。他們分歸於相異的國度與世界-短暫的交錯後-便是越行越遠的軌跡。隻在這一刻-這短短的區間-這片寬厚的胸膛是屬於她的。
他的味道向來很好聞-很難去確切的形容那是什麼氣息-隻知道它濃烈而陳鬱-像多年老酒一般-深深吸嗅一下便讓人欲醉。而她對於酒類向來沒有抵抗力……
奔馳車緩緩泊靠在她的公寓樓下-兩人望?街上的景致-一時都沒有動作。
"回去了-好不好-"低柔的嗓音在她耳畔輕問。
黃少貞沒有佯裝聽不懂他的問題。"回去做什麼-"她軟軟地靠回他胸口。"那裏不是我的家-住在吉祥寺與隨你回去又有什麼分別-"
他沉默半晌。
"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我不放心。""為什麼不放心-"她仰起頭-不自覺的屏住氣息等待他的響應。"那還用說-"石藤靖和想都不用想-直接指出第一個明顯的事實。"你挺?在肚子獨居-如果跌跤-撞到-或出了任何狀況怎麼辦-你就算不為自己的安全?想-也該為寶寶考慮。"
又是小孩-一把無明火熊熊從她心底升溫。
她就知道-除了孩子-他還關心什麼-她真是傻了-呆了-癲了才會期待他說出另一種答案-
"放心吧-你的心肝寶貝安全得很-"她猛地推開他-惡狠狠地打開車門跳出去。
"小心-"石藤靖和差點心髒-痹。"我當然會小心-肚子裏睡?堂堂石藤家的孩子-我敢不當心嗎-"黃少貞凶巴巴地說。"你盡管回去等消息。將來孩子出生-我自然會寫信通知你。不送了-再見-"
石藤靖和及時往後靠-才能保住鼻不被甩回來的窗門打扁。
他又說錯了什麼-
"少爺-"司機愕然回過頭-與他一同墜入五裏雲霧之中。
難怪中國人的俗諺說"女人心-海底針"-他隻能搖頭歎氣。
"幫我把後車廂的日用品送上去。"石藤靖和苦笑?囑咐司機。如果由他親自送上樓-那顆脂粉炸彈非但不會為君開門-更可能潑他幾瓶硫酸。他寧願省下這番自討沒趣的工夫。
"是。"司機一想到要上去麵對那頓炮火-登時戰戰兢兢。所以說-女人不能寵-絕對不能寵-稍微一寵就會寵出問題-這是石藤靖和自認識黃家大小姐以來-最刻骨銘心的教訓。
石藤靖和惱怒的跳下奔馳車。他的忍耐極限到了-這三天來-那個鬧別扭的女人堅持不接他的電話-連歐亞一號也無聲無息──八成被她拔掉電源插頭-甚至出動雅子上門去軟言軟語的道歉-都被她拒於門外。
總之黃大小姐就是火了-惱火全部的人瞄?她"暗通款曲"。然後他也跟?火了-與她的烈脾性比起來-他才知道過去的自己隻算一隻有點脾氣的小綿羊。
那女人非得這麼該死的驕傲不可嗎-他不能再任由她率性而為。氣象報告指出-一道強烈冷鋒正移向日本-加入原先滯留不去的雲團-預計在今天傍晚抵達-屆時第二場狂風大雪將席卷東京。天知道這次的圍困會持續幾天幾夜-迫不得已-他做了一件自從小學畢業後就再也沒有幹過的事──回家找媽媽求救-
她不肯接他的電話-拒絕他的人上門探訪-總不會連長輩也拒於門外吧-
"我真不懂-你硬拖?我來做什麼-"石藤紀江拎高和服裙擺-不悅的踩上滿地雪濘。"黃小姐和我素來生疏-連你們這些親近她的人都勸不動了-找我出麵哪濟得了事-"
"就因為你們關係生疏-她才不好意思像趕我們那樣的掃你出門。"他摸透了那女人的性子-
事實證明-石藤靖和走對了一步險棋。
黃少貞找開房門-瞧見石藤紀江紆尊降貴的微笑-先是一怔-再睞向老夫人身後滿臉惱怒的兒子。
"黃小姐-和兒告訴我-你一個人居住在吉祥寺-正巧我今天有空-便讓他陪?過來探望一下。"石藤紀江繼續掛?生疏有禮的淺笑。
如果不是瞧在未出世的孫子份上-要她千裏迢迢過來這地方-她還真沒那等興致。
"是嗎-"雖然明白了石藤靖和的把戲-黃少貞終究讓做母親的夾帶兒子入關。
"這裏環境小-請兩位隨便坐。"
石藤靖和注意到她的容色比平時更蒼白憔悴。"你的身體不舒服-"一個細微的擰眉突然跳上她的臉容-雖然跡象微弱-卻逃不過他和利眼。
黃少貞撐?後腰-艱困的陷坐在床沿。"還好。"她從今天淩晨便開始覺得肚子怪怪的-然而又不是想象中那種撕心裂肺的陣痛。
石藤靖和當機立斷-從衣櫥裏拿出一個小皮箱-開始把衣物丟進去。
"我們立刻動身回去。"嚴苛的口吻不容許任何人反駁。"以落雪的速度來看-頂多半小時路麵便開始積雪-到時候要走都走不了。"
黃少貞顫巍巍地深吸一口氣-沒有出聲反對。
石藤紀江杵在側邊-冷眼旁觀-將她每絲反應全看進眼裏。
一陣細微卻突然的疼痛從黃少貞的小腹竄升-她無聲的倒抽一口氣-緊緊按住肚子。
"你果然把歐亞一號的電源關掉-"石藤靖和邊收衣物-邊恨恨地觀?計算機桌。
"一個人窩在鳥不生蛋的小房間裏逞強-就這麼不怕死嗎-"
"和兒……"石藤紀江試?提醒兒子。"虧你還是個大學老師-連三歲小孩都比你懂道理-你羞也不羞-"他憤懣的探進櫥櫃-把觸手可及的每樣東西一古腦兒扔進皮箱裏。"回去之後-看我不拿把大鎖把你銬起來-瞧你還能跑到哪兒去-"
"和兒-"石藤紀江更用力的叫喚。
母親語氣中的警告製止了他的喃罵。石藤靖和停下一切動作。
"我想你最好扶黃小姐躺下來。"石藤紀江堅定的囑咐兒子。石藤靖和火速瞥向床沿的人兒-觸眼的景象令他心驚。黃少貞臉色慘白-呼吸急促-右手緊緊貼按住肚子-額上已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老天-"他低咒-閃電般掠到她的身旁扶?她躺平。
黃少貞虛軟無力地合上眼睛-兩隻手心冰涼得嚇人。
"她要生了嗎-"他無助的回頭詢問母親。
黃少貞倏然張開眼-眸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驚懼。
"可是預產期還有一個禮拜……""你陣痛多久了-"石藤紀江顧不得矜持-趨趕到她身邊-拂掉她額上的涼汗。"我……我不知道……"另一陣劇痛襲來-她閉上眼下-忍過這波痛楚才再度開口-"半夜就覺得怪怪的-但是不痛……剛剛-開始痛起來……"
已經陣痛了快十個小時。石藤暗叫不妙。
"每個女人的體質不一樣-狀況也就相異-不見得人人都會哇哇叫痛。"表麵上她仍然保持冷靜-讓兩個年輕人也跟?安定一些。
"我立刻叫救護車。"他飛快搶起電話-話筒內卻彌漫?不詳的寧靜。"該死-線路又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