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聽話,我吃。”叫頤和的孩子一臉鄭重地朝殷母說道。
“這孩子,頤安,你要像哥哥一樣啊,多吃菜。”頤安一臉不甘心地往嘴裏扒飯,頤和則在旁偷偷地笑。殷頤芸注意到,殷母在同兩個孩子說話時,殷父則替頤思夾菜,對其他人則是莫不關心的。
“芸兒,吃過飯去看看你祖母。”殷父皺著眉放下筷子對殷頤芸道。
“是,父親。”
吃過飯,殷父在書房詢問三個孩子的課業,殷頤芸則隨著老太太身邊的碧倩去了殷老夫人所在的春在堂。
春在堂
剛一踏進春在堂,一股厚重的檀香味撲麵而來,給人一種仿佛進入佛堂的感覺。
“老夫人,小姐到了。”門口穿著一身墨綠色翠紋裙,頭戴銀釵的老年婦人向屋內喊道。
透過墨色的珠簾,隻見屋內貴氣十足,房間的正中擺放著佛祖釋迦牟尼的金身,晝日不停的燃著檀香;左側的紫檀木架上擱著一個官窯的大盤,盤內盛放著數十個翠綠玲瓏的佛手,生動異常;右邊的漆架上則設著鬥大的汝窯花囊,滿滿地插著一囊水晶製成的牡丹花。
再往裏走,正堂內室中有一方軟榻,榻上側臥著一個老人,鬢發如銀,頭戴金鑲紅瑪瑙抹額,穿著深紅綢衫,半眯著眼卻能看到深陷的眼窩,麵部保養極好,一看就是未經風霜,家世極好之人。身邊陪坐著一個婦人。身著寶藍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抹胸上勾勒出藍蝶翩然翻飛,晶瑩剔透的倒墜耳環垂下,一些青絲垂落。用血紅桔梗花的簪子挽起的烏黑秀發中隱約可見十分罕見玫瑰晶並蒂海棠修翅玉鸞步搖。纖長的玉指粘著琉璃盤中的黑葡萄放入口中。在老夫人旁邊,則有兩個容貌端麗的丫頭輕輕地打著扇,下麵還有兩個跪著的丫頭給老夫人捶著腿。
老夫人所在的臥榻之後,則是梨木六紋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質隻能不給春在堂失色罷了。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池塘、粉色睡蓮、碧色荷藕,應有盡有。不時有小婢經過,卻聽不到絲毫的腳步聲。
殷頤芸小心地上前請安。
“免了,芸兒,你小姑母來了,你也不知行禮。”老夫人並未抬眼,指著小桌上的雲片糕,“這是你小姑母特意帶來的,知道你喜歡吃。拿去吧。”
殷頤芸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溫柔可親的婦人是小姑媽,便主動上前“小姑母見諒,我……”話音未落,那婦人便直起身,笑道,“看看我們的芸兒,還見外了,你小時候還纏著我要糖吃呢。”婦人走到殷頤芸麵前,細細瞅了瞅她,道“母親,這一細看,咱們芸兒真真標致,略施粉黛,便有傾國之貌呢。”婦人領著殷頤芸坐在了老太太身邊。
“你這丫頭,都快做祖母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老夫人嗔怒著看向婦人。
“您可別罵我,女兒這可是在稱讚您的嫡嫡親的孫女兒呢。”
“就你多事”
老夫人握著殷頤芸的手,道“芸兒,這些日子沒見了,看著是瘦了,是不是受委屈了?”麵對著祖母慈愛的目光,殷頤芸真有些不安,不過仍笑著對祖母說:“您別擔心,我很好,睡得安穩,吃得也香。”未等老太太說話,小姑母便笑“這話說得好,睡得好,吃得好,咱女人才能榮光煥發。瞧瞧你祖母,要不是滿頭銀發,別人見了都說是我妹妹呢。”婦人說著便剝了一粒葡萄放入老夫人碟中。
“真是滿嘴胡唚。小心我撕爛你的嘴。”話雖如此,老夫人眼角中仍是流露出滿意的神色。
婦人陪坐一回,便回去了。
“都下去吧,”老夫人揮退了一眾婢女,撚著琉璃盤中鮮脆欲滴的葡萄,默然不語。
殷頤芸十分不安,心中忐忑老夫人叫她來的用意,回想這一天的表現,似乎並未露出破綻,隻是不明白老夫人此時的沉默。
“芸兒,你十四了,也該定親了。宮裏傳來消息,大婚定在來年三月,你也該好好準備了。”老夫人低頭看著杯中霧氣升騰的茶水,靜靜地道。
殷頤芸心中一驚,來年三月,也就是不到一年的時間了。太快了。
老夫人沒有顧及殷頤芸的沉默,“這些日子,你小姑丈被皇上任命為遼州長史,不日就要離京赴任,你替我多陪陪她。等你小姑母走後,就不要出府了,有些人、有些事我要交給你。”老夫人的話對於殷頤芸來說不亞於雷霆一擊。原本以為老夫人是個慈愛孫女的老者,看來並非如此,似乎老夫人對這個家族有著極高的影響力,早上父親讓她來看望老夫人的目的並不單純,隻是不知道還有些什麼。
“好了,你回去吧。”老夫人闔上了眼。
“是,祖母。”殷頤芸慢慢地退出了春在堂,在紫丹的笑聲中走回了房間,回望駐立在夕陽下的春在堂,殷頤芸第一次發現,她的現代知識,在這個深宅大院中竟然毫無用處,似乎每一個都難以看透,迷霧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