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們做過的工作(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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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國慶節,我應邀到廣西大學參加了畢業十周年聚會。這是我十年來第一次見到曾經的大學同學,兩天的聚會,令我五味雜陳。

這次聚會當中有一個環節,就是當年班長們分別介紹各班同學的現況。在這個環節中,不斷有人為發展得不錯的老同學鼓掌,也有為發展得不好的同學唏噓。

畢業後,經過十年的努力,雖然我感覺自己在事業上已經小有所成,雙考上岸,現在大小是個縣級機關辦公室主任,公務員身份,但和我的大多數同學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那些同學一個個混得有頭有臉,搞學術的不是博士就是教授,工商界的不是老板就是經理,在仕途的不是這個“長”就是那個“書記”、“主任”。反觀自己,小小一個科員級別的所謂主任,在他們麵前根本不夠看,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在老同學麵前,還是十年前那個差生。曾幾何時,同學會已經變成攀比會,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校慶、班慶、同學會上會有那麼多同學不願意參加。

記得那天我們班長介紹到我的時候,他說出了我的身份——某某人口計生局辦公室主任。這時,一百多位老同學頓時爆發出哄堂大笑。我還記得,當時我們那一屆的園藝係老同學當中,除了我還有另一位正在從事人口計生工作,當他們班長介紹他的時候,現場同樣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這笑聲確實令人尷尬,我和那位同學都麵無表情,心裏全知道,這笑聲源於這些老同學的不屑,那是他們對我們發自內心的嘲諷。

同學聚會結束後,我沒有向任何人告別,便匆匆離開了南寧,即便在車站遠遠看到一位老同學,也沒有上前打招呼。回到家,我第一時間打開電腦,點開大學同學QQ群。群裏聊的不是農業技術問題就是生意上的事,根本不是我這條路上的內容,這一次點開,我毫不猶豫地退群,從此不想與他們再有什麼瓜葛。

每每想起那天的哄堂大笑,我仍有種被侮辱的感覺,就因為自己是人口計生戰線上的幹部,就因為我堂堂本科生正在從事在他們眼裏不入流的工作。

也不怪他們如此嘲諷,計劃生育在過去和現在都不受待見。在從事這種工作之前,我也對其存在偏見,甚至在從事這種工作之初,我也曾對其百般嫌棄,隻想快點逃離。

但我很快發現,從事這項工作的兄弟姐妹無不擁有忍辱負重的精神,這是我所敬佩的。因此,在這一行幹的時間一長,也就慢慢融入了他們。

計劃生育工作號稱“天下第一難”,用藍所長的話來說就是:“你能夠做好這種工作,世上便再也沒有什麼工作能難住你。”

在常人看來計劃生育工作是什麼,是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害怕到什麼程度?傳說曾經有兩個群眾吵架,吵著吵著,其中一個人急了,指著對方的鼻子吼道:“你有什麼了不起,你以為自己是派出所或者計生站的嗎?”可見那時的民間對於計劃生育的恐懼程度。

傳說來自於生活,現實當中的情況也是如此。

在鄉鎮人口計生部門工作,每月都要做報表,上報人口出生、死亡和已婚育齡群眾節育情況,做這項工作的基礎是要進村入戶核查相關情況。

雖然各村(社區)的計生員會向人口計生部門包村幹部提供情況,但由於他們都是村裏選出來的,與群眾沾親帶故,出於怕得罪人或工作阻力大的原因,他們提供的情況有很多不實、不全之處,所以很多情況依然需要我們這些體製內的工作人員親自去核實。

然而,群眾平時對陌生人進村十分敏感,本村本屯的人熟人熟臉,突然來一個陌生麵孔,民間情報網早就將消息傳遍各個角落,接下來,便有人上前詢問:“你是幹什麼的?”要是平常人進村還好,做一些常規工作,隻要解釋清楚,或者有村幹部帶路,群眾都無所謂,要是能溝通好,說不定還能得到群眾的大力支持。要是知道來人是做計生的就不同了,村幹部甚至是計生員為了避嫌一般不會陪同我們去做,在這種情況下,群眾麵對計生工作人員輕則一問三不知,重則圍攻甚至拳腳、棍棒相向。

我就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到村裏開展工作,問東別人說西,要不然就是一個勁地“哩咯,哩咯,哩咯”(狀語不知道的意思)。我一個城市長大的孩子,又是漢族,母語是桂柳話,壯話根本聽不懂,找什麼都找不到,問什麼也問不出,一開始下村也是找不到北。回到單位跟同事談工作感想,直言自己就像無頭蒼蠅。同事聽後都會心一笑,作為老計生,他們遇到的情況也一樣,而且更多。

遇到這樣的情況多起來,幹這一行的也人人練就了一雙慧眼,能夠在不用詢問的情況下一眼便看出一戶的家庭成員婚育和節育情況。練就了這種技能的人,到一個村屯裏用眼睛掃一掃,哪家剛娶了媳婦或女婿上門,哪家生了小孩或采取了節育措施,一瞬間他們就能了然於胸,然後進這戶一了解,一問一個準。

至於他們是靠什麼看出來的,在這裏我不能說,怕泄露了行業秘密,嗬嗬!我隻能告訴大家,到後來我也練就了這項技能,省了很多事,再也不是無頭蒼蠅。

核查人口那都是計劃生育的基本操作,真正難做的是動員群眾兌現政策。這種工作無外乎就是兩樣,一樣是動員群眾采取節育措施,第二樣就是動員違法生育的群眾繳納社會撫養費,這些是最受群眾抵觸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