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卜玉郎(二)(1 / 2)

這是第一次,讓桑榆覺得,三年相處下來的桑梓竟然是個脾氣倔強到三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人——她要嫁,無論將來共同生活的那個男人究竟是好是壞,是每天吃藥漸漸康複,還是一輩子抱著藥罐不能離身,她都認定了要嫁。

直到虞安興高采烈決定回城給虞家寫家書,桑榆勸了很多回,得到的答複依舊是“嫁”。

寫完信的虞安,第二天騎著馬帶著仆從從縣城又跑到南灣村的時候,桑榆繃著臉在杏花溪邊洗衣服。旁邊沒人,就她一個蹲在那,虞安戲弄心起,驅使□□的棗紅大馬慢悠悠接近,然後噠噠地就往溪裏踩了下去……

嗯,還真踩下去了,而且連人帶馬都摔在杏花溪裏頭了。

桑榆抱著木盆往旁邊挪了兩步,等到一人一馬好不容易從水裏爬出來,她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笑終於崩了。

“讓你想捉弄我!這小溪可不淺,你也不看仔細一些,傻了吧唧地就往裏頭奔,淹不死你還算好的呢!”桑榆好笑地看著虞安懊喪的表情,咳嗽一聲,又作一本正經狀,“十二郎,阿姊雖然已經允了這門親事,但你也不可老往我家跑,阿姊重名聲,最怕門前是非,你別給阿姊惹麻煩。”

雖然前一刻,自己還因為勸說不能在桑梓麵前發脾氣,可無論怎樣,自己最在乎的人還是隻有她。老話說,愛之深責之切,桑榆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她一定要嫁,如果對方從頭到腳都是沒問題的,那嫁就嫁了,成親之後的事是夫妻倆自己經營的。可明知道對方身體不好,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沒了,這嫁過去不是奔著當寡婦麼?

連帶著,桑榆對虞安真心沒什麼好態度。

虞十二郎年方十二,生得麵如傅粉,走出去總被當做小娘子,要不是這一開口,嗓音清朗聽著就不是粉嬌娘的聲音,隻怕更加沒人誤會。“城裏沒什麼好玩的東西,阿鄭說村子裏應該有些有趣的小玩意兒,我就過來瞧瞧。二娘,你會玩什麼教教我怎樣?”

桑榆瞥了眼旁邊跟著虞安過來的叫做阿鄭的仆從,問:“十二郎是從奉元城來的,什麼沒見識過,我們這種鄉下地方,除了田地就是山林,除了黃牛就是雞鴨,沒什麼稀奇玩意兒。”

“我六哥曾說,這世間最雅致的地方,就是鄉下,即便是田地山林,黃牛雞鴨,也有它們有趣的地方。”

他說的時候,神態還有些自得。桑榆盯著他,往他麵前伸出手,然後掌心向上攤開。

虞安:“?”

桑榆:“喏,你看我的手。”

虞安下意識答應了一聲,然後低頭去看——萌團子的手肉乎乎的,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我手上有繭子。”桑榆知道他沒注意,自己開口,“十二郎,我今年六歲,在村子裏住了三年,這是三年裏磨出的繭子。村子裏的阿翁阿婆告訴我說,要時不時地用剪刀剪了,不然會越長越厚。”

虞安微微皺眉,在桑榆的指引下終於看清楚了她手上的繭子。

“十二郎,我看你的穿著,虞家算不上顯貴,大概也是殷實的人家,你一定沒吃過苦,你那位六哥大約也沒真正下過地。”

隻有那些小清新,才會把鄉下這種窮苦地認作世上最雅致的地方。桑榆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真讓他們上山下地,估計早哭爹喊娘滾了。

虞安哪裏在這麼小的孩子受傷瞧見過繭子,又聽桑榆這麼說,難免有些愣了愣。可仔細想想,談家姊妹相依為命三年整,家裏沒個大人,也沒奴仆婢子服侍,所有的重活累活都得自己做,也難怪會在那麼嬌嫩的手上磨出繭子來。

隻是,虞十二向來最佩服的人就是六哥,六哥說的話都是至理真言,怎麼可能會是錯的。“六哥從十二歲起,就遊曆大邯各府各州,田地山林他從沒少待過。六哥說是雅致的,那就一定是雅致的。”

桑榆毫不客氣地翻了翻白眼,抱起木盆,盯著半身濕噠噠的虞安,歎道:“行吧,你說雅致就雅致,你現在要跟我回去麼,還是想繼續在水裏泡一會兒?”

虞安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阿嚏!”阿鄭趕忙下水扶著郎君上岸。“我跟你走……不是開春了麼,怎麼這水還這麼涼?”

桑榆不說話,抱著木盆走在前頭,虞安揉了揉鼻子,滴答滴答跟在她屁股後頭:“二娘,村裏有什麼有趣的玩意兒,或者,你能不能帶我進山打獵?”

打你個頭的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