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是從琅軒院跑出來的。
她本是去琅軒院找阿姊,不想去了才知道阿姊被秦氏的人請去了內堂,等到想走的時候,又遇上了因為身份關係不得往內堂去見賈道長的丁姨娘,被纏著冷嘲熱諷地說了不少話。
好不容易擺脫了丁姨娘,桑榆這才往內堂趕。
從底下人嘴裏,桑榆總算是了解到了琅軒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連沒念過書的阿芍都聽得目瞪口呆,更別提桑榆在聽聞來龍去脈後,一臉的難以置信——就算虞闐病了那麼多年,早就是個藥罐子了,吃什麼也好不了,可也死不了,但還不至於請道符水來治病吧?
“六哥,那個老道士呢?”看到虞聞朝自己這邊走來,桑榆趕緊過去詢問道。
“大嫂和二嫂領著真人去給二哥看診了。”
“走!我倒要看看,這個老道士究竟有沒有本事給人看診!”
說吧,二人一前一後往前走。半路,桑榆忽地停足,眉心微蹙,正色道:“師公那裏,我明日就過去問問。師公的脾氣六哥應當知道,他不想做的事,旁人說再多也是無用,而且,師父快生了,師公愛妻如命,怎麼也舍不得這個時候離開師父進宮的。”
“無妨。”
桑榆噎住,再看虞聞的表情,心說既然說了無妨,那做什麼還一定要去請師公進宮?眼下也顧不上其他事了,隻想著趕緊往琅軒院走,生怕遲了一步,就讓阿姊著了那老道長的道。
二人進了院子,果見房門外聚著人,再往裏走,隔著屏風就聽到了內室的說話聲。
“真人,您快給郎君看看,這藥吃了那麼多年,也不見郎君的身體有好轉,之前喝了符水又吐又泄的,還舊病發作,是不是……是不是又不好了?”
二人快走兩步,繞過屏風掀開珠簾直闖內室,正好看見那賈道長坐在床沿上,看了虞闐的麵色,又看他舌苔,最後才號著脈,搖頭晃腦道:“這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身體裏積著毒呢,不然,貧道的符水也不至於會吐了出來。”
桑梓臉都白了。
虞闐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聞言又氣又恨,不知是覺得自己被一貫看診的大夫坑了,還是覺得這道士說的都是假話。
虞聞勉強按捺下心頭的憤恨,咬牙問道:“真人的意思是?”
賈道長捋捋胡子:“郎君這些年吃了喝了太多的藥,身體裏積著毒,因此喝了符水後這才會上吐下瀉,將身上的毒排出來。”
他頓了頓,又道:“不妨,郎君這病看著凶猛,實則不然,不過是很輕鬆的小病罷了。”
桑梓忙施禮:“求真人施以援手!”
賈道長摸摸胡子,道:“自然。隻是這藥材,貴重得很……”
“藥材貴重否無所謂,隻要有用就好!”桑梓急忙道,扭頭就讓阿琉把自己的私房找了出來,“銀子我有,靈芝雪蓮人參,多貴都沒關係!”
“那就有了,貧道這就為二郎寫方子,娘子隻要按著方子抓藥,十日後,必定藥到病除。這裏頭的十幾味藥材,約莫十七兩金子,雖貴,卻都是實打實的好藥。”
他說完,提筆刷刷地寫下一個方子。桑梓接過方子,也不細看,直接就轉手交給阿琉,要她趕緊去外頭抓藥。桑榆卻二話不說,上前一步,一把奪過藥方。
槁(gao)本、王不留行、五倍子、沒(mo)食子、旱蓮台、烏麻花、落葵子、枯白礬、赤芍、人參、當歸、黨參……卻說都不是什麼太貴重的藥材,這十七兩金子要價太高——按著大邯如今的物價,十七兩金子,足可以買到兩個健壯的奴仆。
她也顧不上什麼,沉著臉,直接就把藥方子拍在了桌上:“阿姊,這藥不能抓!會吃死人的!”
話音才落,賈道長的臉就黑了,桑梓生怕他這時候撒手不幹,趕緊上前抓住桑榆的手,焦急道:“二娘,別胡說!真人醫術過人,這藥吃下去,你姐夫的病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她心裏又急又怕,手下難免用了重力,桑榆被抓得有些疼,眉頭忍不住皺了皺,卻是不肯鬆手讓阿琉拿走藥方:“阿姊!你信我,這方子是假的,會吃死人的!”
賈道長氣得渾身發抖,重重地甩了拂塵,高聲道:“小娘子既然覺得貧道的方子能吃死人,那貧道走人就是!倘若二郎活不過今夜,這條人命也是小娘子闖的貨!”他說完,氣呼呼地就要走。
虞聞卻是不肯就這樣放這個老道士走人,幾步上前將人攔住:“真人先別急。真人的方子是真是假,待我們將它交給醫館的大夫們看一看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