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藥局的事折騰了好久,眼下終於是有了個了結。
關在牢裏的兩位尚藥局奉禦,及那些司醫們屬官們,以中飽私囊、涉嫌謀害宮中貴人的罪名,一人斬首,一人流放,其餘眾人,貶官的貶官,降級的降級。原本還人來人往的尚藥局,一時間冷清了下來,隻剩最底下的幾名屬官小心翼翼地看管藥材的進出。
為此,東宮有好些日子臉色沒好看過。
這日散朝,在殿外,同孫青陽邊走邊說話的虞聞,被太/子攔在了路上。
“恭喜紹仁了。”太/子的聲音陰沉,嬉笑間帶著歹意。
“太/子這是何意?”虞聞抬眸。
“字麵上的意思。”
太/子眯起了眼睛。麵前的兩個人看著實在惹人厭得很。一個是宰相府那個老不死的孫子,一個算是宰相府的門生,成天端著副與世無爭的姿態,偏偏比誰都在朝中順風順水。要不是心裏清楚這倆人同皇家沒有關聯,太/子甚至都忍不住要猜測他倆是不是老皇帝在外頭風流落下的種了。
孫青陽插科打諢道:“太/子這話說的,紹仁有什麼好恭喜的,一沒小登科,二沒子孫滿堂,何來的恭喜。”
太/子意味深長地看著孫青陽,孫青陽咧著嘴笑,絲毫不避諱他的目光。
太/子冷哼:“此次尚藥局的事,雖是大理寺結案,可朝中誰人不知,咱們的虞秘書丞受了密令,也在此案中出了大力氣。”因為尚藥局的案子,撥開最初的迷霧後,實在是盤根錯節,牽涉甚廣,皇帝擔心大理寺內有人從中作梗,特地聽從孫宰相的推薦,密令虞聞調查此事。
“既是密令,”虞聞問道,“太/子又是從何得知的?”
太/子怔住。這道密令,知道的人不外乎是皇帝、宰相、虞聞本人,和一直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宮女官宦。太/子暗恨自己一時心急,著了眼前二人的道,心底暗暗咬牙,麵上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正色道:“此事,自然是父親告知本太/子的。”
虞聞和孫青陽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尚藥局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那些僥幸逃過一劫,沒被貶官跟降級的,如今大多守著空寂的尚藥局,等著新奉禦的上位。太/子/黨中,自然也有人意圖往其中安插自己的親人門生。為此,太/子/黨眾人也在各自動用力量,企圖心想事成。
但也不知,是因為發生過此類事件後,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一直到半月後奉禦斬首,接替奉禦一職的人還沒出現。
太/子/黨有些焦頭爛額,朝中其他黨羽自然也是如此。
卻唯獨是宰相一門,神清氣爽,似乎,並不在意那些明裏暗裏的你方唱罷我登場。
桑榆最近有些忙碌。
柳娘子前些日子嘴饞,央著她做了一大鍋的辣魚頭,結果才吃了一口,肚子裏的小娃娃就待不住了,狠狠踹了柳娘子幾腳,偏偏柳娘子忍著痛吃完一鍋魚頭,這才施施然擦了擦嘴,對著在一旁守著的桑榆說了句“我要生了”。
對桑榆來說,柳娘子這完全就是高齡產婦。在古代這種沒有各種醫學機械和衛生消毒的環境下,一個高齡產婦要順順利利地產下孩子,比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婦人產子困難千百倍!
單一清一早就在家中備下了穩婆,到這時卻抱著媳婦兒慌了神。還是桑榆到處奔走,又是通知穩婆,又是讓廚房燒水,順帶著把蹲在房間裏影響柳娘子生產的師公,拖了出去。
大概是那小子爭氣,柳娘子這一胎生的並不吃力。用她自己的話說,是壓根沒使用什麼力氣,腿一張,幾下深呼吸,小子就哧溜滾了出來。
於是,桑榆每日除了要繼續研究這六年所學之外,還要化身廚娘,照顧坐月子的柳娘子。
這日,她照例從崇賢坊坐著馬車出來,半路上想起有筆賬該催一催了,忙讓車把式轉而把車往平康坊趕。
奉元城中有一平康坊,位於城北,是處聚集了各家妓/館酒樓的地方。沿著平康坊的十字街走,沿街可見的一戶戶宅院上,都掛著各式燈籠,映襯著寫著“誰誰家”名字的牌麵晦暗不明。
平康坊的宅院都不高,至多不過是兩層小樓。雖是白日,但桑榆的馬車在坊內行走,卻絲毫沒人覺得詫異,甚至沿途還能聽到不少文人士子的高聲喧嘩,仿佛買/春並非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桑榆頭一回進這種地方,是跟著在外頭認識的一位老先生。老先生別的不會,最擅給婦人看診,也是從他那裏,桑榆學得了不少本事。初時進到妓/館,桑榆盡管早就學會了不動聲色,但還是被滿場鶯歌燕舞逼得紅透了臉,後來才漸漸習慣了進出這些地方。
回奉元城後,能跟桑梓說的,桑榆一字不落地都說了出去,不能說的,像是她偶爾會給平康坊的妓/女娘子看診的事,她卻是在嘴上拉上了拉鏈。
舒五家的妓/館在平康坊的南曲,稱得上是全奉元城最有名氣生意最好的一家。舒五是鴇母的名字。舒五娘早年也是名妓出身,年紀大了之後找不到人從良,便索性拿出積攢的錢,買下宅子開了這家妓/館,又從外頭買了不少身世還算可憐的小娘子調教接客。她倒是從不做些坑蒙拐騙的生意,名聲竟在後來漸漸好了,再加上徐娘半老,還有幾分姿色,在當上鴇母後不久,就成了平康坊一霸的外室,竟也順帶著保住了手底下那些幾次差點被人強要的小娘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