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尤!我讓你去把談娘子請過來,你這是做什麼?”陸琛低喝,轉而又吩咐道,“愣著幹什麼!還不給談娘子鬆綁!”
那葛衣男忙縮頭上前要去給桑榆鬆綁,手指順帶著往她身上摸了一把揩油,不想,桑榆毫無顧忌,轉頭狠狠啐了他一口:“滾開!”
那人不規矩的動作雖隱蔽,角度卻不大好,恰恰被容家兩位郎君看在眼中,當即就瞪了陸琛一眼:“即便大姐的死,真與這位小娘子脫不了幹係,你這下人卻也是個不規矩的。”
陸琛賠笑地點了點頭,心有不甘。
“談娘子?”容家人並不打算拖拖拉拉,隻想著盡早為容夫人討回公道,可即便如此,要他們單憑陸琛幾句躲躲閃閃的話,就認定眼前這人是凶手,卻怎麼也覺得不可思議。
桑榆應聲行禮。
“談娘子可是認得長姐?”
“我與容夫人曾有過幾麵之緣。”桑榆站得筆直,絲毫不因身上的狼狽而覺得羞愧,毫無顧忌地仍由旁人在身上打量,“我憑一技之長在大都混口飯吃,容夫人偶爾聽聞,便幾次尋上門,求我助她挽回一人心。我不過擅做胭脂水粉,偶爾幫著看得起我的夫人娘子們抓藥,容夫人幾次三番上門懇求,也是給我臉麵。如此,我若再推拒,便是失禮了。”
她說著,眼睛看向陸琛,唇角冷笑:“容夫人所求,不過是挽回夫君的心。成親多年,她自問身體並無病症,卻遲遲未能懷上孩子,不得已,夫君納妾,她自知理虧隻能忍了。”
桑榆在這世間這麼多年,也曾天真想過要改變身邊女子的想法,什麼為夫君納妾令夫家開枝散葉才是賢妻,隻是初開始就被桑梓狠狠嗬斥了一番,再到後來便更沒了此種想法,隻默默堅持自己絕不二女侍一夫。
“若非看容夫人情深意切,那些方子我並不會開給她。隻是沒想到,最後竟也因為這方子,害她遭人嫉恨,最後枉死。”
桑榆說著,麵露苦色。
她雖與容夫人來往並不多,可也知道,這個女人打從心底愛著自己的夫君,日日夜夜想著都是如何挽回那顆丟在別人身上的心,從未想過要使什麼下三濫的手段坑害別人。
加之,容夫人死前說的那些話,更是讓桑榆覺得心痛。
容家人越聽越覺得心痛難忍。坐在左手邊的那一位,更是忍不住,騰地站起來,指著陸琛鼻子罵道:“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年你來容家求娶長姐的時候,說過什麼,你如今可還記得!”
陸琛最重的就是自尊。當年娶妻後,雖有心想借容家為自己的仕途造勢,可苦於麵子,一直咬緊牙關不肯開口。反倒是容夫人,誤打誤撞,自願拿出陪嫁為他解憂。
此後,他一麵靠著容夫人的嫁妝在仕途上漸漸有了起色,一麵卻又覺得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曉,便私下哄著容夫人,說日後定當奉還。
這事,時至今日,也一直是他心中最不想被人挖出來的部分。現下被容家人直接丟在明處,又是在外人麵前大聲嗬斥自己,陸琛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正欲發火,肩膀搭上一隻芊芊玉手,不輕不重地揉弄了兩下。他回頭,就瞧見心愛的女人站在身側,抿了抿嘴角,笑道:“姐姐和阿郎成親已多年,求娶時曾說過的話,忘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二哥何必為難。”
“容家可從來沒生過你這一號人物。”容家人說話毫不客氣。
那小妾顯然愣了愣,咬唇,有些委屈道:“我與夫人情同姐妹,自然是要隨她喊一聲……”
容二郎冷哼一聲:“陸琛!你是不是真的忘了當初自己是怎樣跪在阿爹阿娘麵前,指天發誓說要一輩子對長姐好,要一心一意,絕不辜負她的?”
在大邯,直接喊人姓名,是極不禮貌的行為,更多的時候是被解釋為藐視,看不起,厭惡。
容二郎會直接喊陸琛的名字,想來是真的氣急了。
桑榆不慌不忙道:“若是記得,又怎會一回頭就納了妾,從此荒/淫度日,就連容夫人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也從不舍得去到正房給自己的正妻一聲安慰。”
容家兄弟頓時青了臉。
畢竟是長姐的家事,做弟弟的雖能當做靠山,卻也沒道理主動過問。
況且,長姐性弱,如果不是被人欺負狠了,隻怕也不會求人。
是以,直到死訊傳來,容家才知,陸琛這個貌似忠厚本分的女婿,竟也貪戀美色,寵妾滅妻了。
“你納妾便也罷了!何苦還作賤長姐!”容二郎惱急了,嘶聲道,“如今長姐亡故,你帶著這個女人四處走,是想順勢給她臉麵,好趁機扶正不成?”
容夫人屍骨未寒是真,陸琛想要趁機扶正美妾也是真。
如此一來,容家人自然是絕對忍不下這一口氣的。
陸琛臉色一變,喝道:“二郎怎能胡言亂語!元娘過世未滿一年,我無論如何是不會再娶的……再者,眼下我們不是應該為元娘的枉死找到真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