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好花時(六)(1 / 2)

他確實已經許久沒見到她了。

確切地說,自從那夜在暖閣中他下意識地說出那番話後,她就在若有若無地避開他。

除夕前,他遣了人過來請她過去縣衙看爆竹。回話的五味笑盈盈說娘子說站在門前抬頭就能看見了。

就連花燈會,他難得得空,想邀她一起上街走走。卻被告知她一早就答應了譚大夫,要過門賞花燈。

虞聞覺得左右一個人無趣,便穿著禦雪的大氅獨自一人走到了一撚紅外。原以為阿芍或者五味在家,興許還能進屋等她回來。沒曾想,偌大的一撚紅,竟然在元宵節全部放了假。

他心有不甘,便在門口等著,被來往的百姓奇怪打量了許久,這才往牆角處走了兩步。

這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那天在暖閣裏說的話,他盼著桑榆能夠聽懂,可又害怕她會因此而與自己徹底疏遠,所以等不及最後的審判,冒雪來了。

也不再拐彎抹角,握她的手,低聲道:“我想見你。”

桑榆前世的時候,談過戀愛。

男友是青梅竹馬的鄰居哥哥,從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就認識,然後畢業工作戀愛訂婚,她唯獨隻差了最後一步結婚,一閉眼再一睜眼,就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

然後,時至今日,再叫她回憶究竟是因為什麼才會穿越,是死了,還是做夢的時候,她卻什麼都不知道。

就連男友的臉孔,竟也漸漸的在記憶中變得模糊不清。有時候,她甚至在想,會不會有一日,她徹底成為這個世界的人,完完全全忘記她曾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

那天在暖閣裏,六哥的那句話,桑榆其實不知道到底該如何理解。

如果不是那天的話,桑榆甚至都沒察覺到他的心思。

其實,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察覺到。

大概是因為從前在奉元城的時候,這個男人一貫以兄長的身份站在自己的身邊,為難的事他總是會先一步幫忙準備妥當。那時候桑榆清楚的感覺得到,六哥就是六哥,是再忙都會停下來低頭聽她說話的六哥。

至於,是什麼時候隱隱覺得有些不大一樣……也許就是那日在後院花架下的閑話家常,也或許是初雪紛揚時在水榭中的對飲。

她並不是完全沒有察覺到,隻是念頭總是一閃而過,想要抓住的時候,連尾巴都從指縫中溜了出去,以至於從未仔細想過。

“六哥可否容我想一想?”

長久之後,桑榆終於緩緩開了口。

而後,她聽到他輕輕地應了一聲“好”。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大約半個月後,柳娘子的信來了。

信中提及如今朝堂之事,隻說雖風起雲湧,明爭暗鬥,表麵上卻還算平靜,隻累及幾位中立的官員連連遭貶,幾位皇子之間暫時還沒有什麼大的動作。

信中還提到虞家。說是桑梓之所以會突然寫信給她,也許是因為虞闐病重的事。

這個男人好不容易身體被調理地好了一些,不像最初那樣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結果迷上了女色。如今算是徹底倒在了他捧在手心裏的丁姨娘的身上。

雖然虞家封死了消息,可柳娘子仍舊從她男人嘴裏問到了話——

原是因為身子敗壞後,床/事上開始漸漸後續無力,丁姨娘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偏方,勾著他吃了不少,又怕他被院子裏其他的妾哄走,回回留宿的時候都會點上催/情的香料,喂他吃點虎狼之藥。

這時間一長,就算是個健康的郎君,也會生病,何況這虞家二郎本就是個病秧子。

借著如今和裴宋兩家的關係,虞安請了太醫來給他看診。太醫搖頭,隻開了藥,勸了幾句,便束手無策地走了。又請了單一清,結果這一位皺著眉頭,二話不說,直道女色害人。

桑梓大約是想要再試一試,所以這才寫了信,卻又不知該如何將這樣羞於啟齒的事告訴還未出閣的妹妹,以至於桑榆看信的時候,雲裏霧裏,不知所雲。

桑榆躊躇了下。腦海中掠過一絲猶豫。她不知道如今回去,桑梓是不是還會逼她和人成親,不知道她心裏是不是還藏著疙瘩,解不開,割不掉,如此記著一輩子。

最後,她拿著這封信,找到譚大夫和譚夫人,將事情完完整整地同他們講了一遍,而後,認真地詢問他們的意見。

她自來到這個世上,就無父無母,沒有哪位長輩能像父母那般教導她。她跌跌撞撞地學會了這個世界的人情世故,卻始終還帶著自己的脾氣。

她不願回去,除了怕桑梓的偏激外,何嚐不是自己心裏還帶著怨。

“你有六年時間,沒和你阿姊生活在一起。之後,你又因為一些事和你阿姊生分,帶著阿芍就跑了出來。這又是兩三年。”譚夫人摸著她的頭,輕聲細語道,“人活在世,有幾個九年。你要是心裏覺得她錯了,你就記得別太靠近就是,站得遠遠的陪著她,豈不是彼此受傷的機會就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