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守在虞家外的暗衛回了趟閑情莊,一麵將街上的情形與桑榆說了,一麵又把虞家昨日的事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桑榆喝茶的手頓了頓,擱下後,擰了擰眉頭:“十二郎犯渾了。”
阿芍想起宋凝脂那張臉,再聯想起從前的十二郎,忍不住歎息一聲:“可惜了,從前隻覺得十二郎脫跳了些,如今再看,竟已經被宋姨娘拿捏住了。”
“宋凝脂……她確實是有些本事的,隻可惜……”隻可惜生錯了年代,如果放在現代,興許這一位能成個女強人,領著一幹小弟闖出大事業來。
阿芍點點頭,以為桑榆是在可惜宋凝脂生錯了性別,心裏還感歎說這要是生就的是個男兒身,指不定就沒現在這麼多事了。
桑榆心裏歎一口氣,又去看那個暗衛:“裴氏生的那個孩子,身體可還好?”
“小郎君身體無恙,隻是生母去了半條命,正在將養。”暗衛頓了頓,“這要是城中突然生事,隻怕救人的時候會遇上些麻煩。”
桑榆屈指瞧著桌邊,想了良久,方才道:“勞煩你繼續回去盯著,如今奉元城中時局緊張,大將軍們都盯著宮裏頭。一旦那一位下旨說了或是做了什麼令人拿把柄的事,隻怕將會一觸即發……”
如今奉元城中的平衡實則已經微微傾斜,可她手頭無兵無卒,能用的隻有這幾個暗衛,最多再算上孫青陽麾下……隻能保住閑情莊了。
而今,她盼隻盼北地戰事已歇,而虞聞也能帶著成王的兵馬護送九皇子重返奉元城。
北地的戰事確是歇了。
那北夷韃子的頭目被九皇子於萬人之中一箭射穿眼睛,嚎叫著跌落馬背,被驚到的座騎慌亂間踏死了。
頭目一死,剩下的韃子們亂成一團,有不少人趁機擁兵自立,又被成王的兵馬分別擊破。虞聞雖不善武,卻在這時絲毫不在人下,穩穩守住關內,抓出好些奸細和裏通外敵的家夥,快刀幾下斬下頭顱,抹上防腐的草藥,直接懸在城門上。
而後,北夷的首領出營二十裏設大帳與成王和談,雙方都約定隻帶一千親兵前往。九皇子和虞聞也一道跟著成王去了。
事後,北夷方麵表示願與大邯修萬世之好,又約法三章簽下合約,將各自的打印敲下。
如此,北地之事總算是告一段落。
而後,該做的事,就是起兵打回奉元城了。
出發之前,成王又與九皇子關在書房內說了一日的話。等到書房門開,虞聞注意到,九皇子水亮的眼睛裏已經連最後一點猶豫都不見了。
“紹仁。”九皇子道,“你可願與孤一道殺回奉元城,拿這條命拚一拚?”
起兵回奉元城,不管是什麼原因,謀反二字就像烙印一般落下。成者為王,敗者將被挫骨揚灰,株連九族。九皇子信得過成王,也信得過虞聞,卻又怕他因為家中親眷的關係改變主意。
虞聞笑,而後又收斂笑意,正色道:“臣當得亂黨,殿下又是否願意冒險繼承大統”
“孤,願!”
虞聞隻覺得胸中心潮湧動,不知成王究竟與九皇子說了什麼,竟令他一日之間,氣勢大變。於是下意識地轉過視線去看成王,卻見成王頷首露笑,露出一臉像是自家幼子終於有出息了的欣慰的表情。
待到眾人率軍開拔行至途中時,從奉元城中偷偷送出來的密信也到了虞聞手中。
信是桑榆寫的,寥寥數語,便將事情交代了清楚。包括皇後代大將軍們說話,被新皇一怒之下罷了後位,還有虞安被封諸衛將軍的事。最後一件事,桑榆寫字的手都有些飛揚了起來,瞧得出是的確高興——常老夫人沒了,常公不得已,上表丁憂了。
常老夫人說來還是把命丟在她這張嘴上了。
桑榆當初離開奉元城前,曾站在醫者的角度,向當時的太子洗馬府千叮嚀萬囑咐,說了很多遍消渴症不能吃太多米飯,不能多吃甜食,飲食注意了,按老夫人的狀況再活個十七八年不成問題的。
可常老夫人脾氣暴,一有不順心的就打罵下人。侍娘婆子不讓她吃甜的就打,媳婦兒不然她碰甜的又勸誡她少吃多餐,她把人罵得狗血淋頭。最後,所有人都沒辦法了,隻能一邊做藥,一邊滿足老夫人的各種無理的要求。今天想吃甜羹,明天想吃糯米糕,往後還有那些七七八八的糕點,但凡是桑榆當初提過要少吃甚至不能吃的東西,怕被老夫人責打的侍娘婆子們一股腦全都搜羅了過來。
常公如今位列左宰相,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原先還以為,老夫人的病能拖一時便拖上一時,畢竟眼下正是最關鍵的時候,這要是他一不在,朝裏的人做了什麼,隻怕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