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我的被子你別動。”

許三多手沒停,嘴裏回答他:“班長說,內務問題上要互相幫助。”

李夢就回頭瞪老馬:“你說的?”

許三多:“新兵連。新兵連的伍班長說的。”

李夢愣了兩秒鍾以後,和許三多爭搶著疊自己的被子,那是個麵子問題。

跟李夢一起望著被子發呆的人又多了幾個,連薛林和老魏都在。

每個人鋪上的被子都被疊得一絲不苟,對這幾位以散漫為己任的家夥來說,那有一種被蹂躪和踐踏的感覺。老魏小聲嘀咕:“這都一個星期啦,怎麼還這樣?”

許三多在屋裏,薛林就捅老魏:“小聲點,人也是好心。”

老魏隻好無奈地搖頭:“繼續拖拉機吧。”

剛起身,許三多就衝過來,拍掉床上幾人剛坐出的屁股印,拉好床單。

然後幾人就坐在桌邊,看著那幾副撲克牌不知道該怎麼伸手,也不知道許三多怎麼幹的,把幾副毛了邊的撲克疊得如剛出廠一樣,這和把被子疊成豆腐塊一樣是門水磨功夫。

“這哪行?我沒心情玩了。”

“還玩?我屁股都不知道放哪好了。”

李夢掉頭找老馬麻煩:“班長,你說說他吧?”

老馬一攤手:“他做得對,我不說你們就不錯了。”

李夢急了:“那我們隻好天天坐馬紮啦?”

老馬得意非凡:“坐床躺床本來就是不對的!現在也沒什麼不能坐的,你隻要咬咬牙,狠狠心,往下一坐!”於是薛林橫眉立目,就要過去坐。

老馬斜著眼睛看著他:“如果你覺得對得起你們那身軍裝的話!”

如果說那幾位和老百姓還有一點區別的話,就是那身軍裝,於是薛林隻好又老實坐在馬紮上。

許三多在掃地,現在他決定把幾個屋之間的沙化土地也打掃了。

李夢幾個人在嘀嘀咕咕,準備了一下,從夥房裏溜出來。

一個端著一麵“優秀內務”的小紙旗,墨跡淋漓,顯然剛剛造就,一個拿著盆,一個專管鼓掌,三人叮當二五地從許三多身邊經過,許三多愣住,跟著。

三人將那麵小紙旗放在許三多的被子上,拚命敲盆鼓掌。

李夢模擬大會發言喇叭裏的聲音:“向榮獲五班有史以來第一屆優秀內務獎的許三多同誌致敬,希望他見好就收,不要再……”

老馬讓這動靜吵了進來:“你們幹什麼?全收起來!薛林你把個和麵的盆也抄出來了,你咋不用自個的臉盆呢?”

薛林委屈:“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馬咆哮:“閉嘴!”於是都閉嘴,那幾個知道一個極限,別讓這老好人真發火。

老馬瞪著三個人:“馬紮抽出來,都給我坐下!現在開班務會!”

繼續老實照辦,因為老馬額頭上青筋未退。

“班務會現在召開,許三多同誌,這是小事,你別往心裏去……”

許三多:“我知道。我會繼續努力的。”

老馬愣住,許三多有些靦腆有些歡喜,對從未嚐過讚揚滋味的許三多來說,這點不懷好意的小榮譽居然讓他挺高興。

老馬噓了口氣,沒忘了再瞪那幾個一眼:“這就好這就好……說實話,許三多,我是打心眼裏喜歡你保持這種良好的軍人作風,內務軍容加口令,好兵孬兵一眼就能看出來……”

許三多馬上立正:“報告班長,我覺得做得很不夠,我會繼續努力。”

老馬:“可是說實話,更重要的是大家和氣團結,不鬧矛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家都對我很好。我也一定跟大家搞好關係。”

老馬隻好欲言又止,他從來就不是個把話說到死處的人。

李夢失望之極:“班長這彎子繞大了,我看他明白才怪呢。”

薛林看著許三多:“謝謝你,許三多,可是別再疊我們的被子啦。”

許三多有點疑惑:“咱們不是應該互相幫助嗎?”

李夢接過話頭:“這個事情上,我們不需要你的幫助,明白啦?”

許三多終於明白了:“嗯——班長,班務會還有什麼要說的?”

“會?哦,散會散會。”

許三多出去。幾個兵一時都有點內疚,看著。

許三多又開始了折磨步槍,一支拆開的八一杠步槍,許三多很快將零件還原成待擊狀態。

他瞄準草原上遙遠的一個點。

老魏從外邊進來,回到牌桌前說:“他沒事,在玩槍呢。”

老馬跳起來就要往外衝:“槍?槍都扛出來了還說沒事!”還沒起來就被薛林和李夢拉住。

“班長你知道的,這兒搜羅遍了也沒一發子彈,要整事不如他扛根呢。”

老馬急〖BF〗了:“整〖BFQ〗事,你們是怕他整事?你們給我摸著良心說,那是個整事的人?”

老馬是在發火,那幾個雖不至摸著良心,也都有些垂頭喪氣。

薛林:“那倒不是。其實這人挺好的。”

老魏:“主要是和咱們不大一樣。”

李夢:“主要是少根筋。”

老馬又瞪過去:“我看你多了幾根不該多的筋!”

在老馬的人生尺度中這絕對叫做罵人,李夢也知道,悻悻撓頭不語。

薛林打圓場:“不整事就沒擔心了。班長你消消火。”

老馬:“我呸你!你們不管他的心情嗎?他實在,離家又遠,到這地方,什麼委屈都結結實實自己吞了!你們這幾個,你們就好意思?要我才懶得管你們那狗窩呢,人家天天給你們操心費力的。”

老魏立刻就悟了:“是啊是啊。”轉身又跑了出去看。

李夢接茬說著:“可他一個人攪得咱們雞犬不寧呀。就說班長你吧,跟我們紅過臉嗎?為了他你這幾天跟我們發多少火了?”

老馬犯了會兒猶豫,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身在局外的,到了也是深受影響的一位。

老馬盯著李〖BF〗夢:“忽〖BFQ〗然想起你大作家常說的話來:多數人掌握的不一定是真理。”

李夢居然點了點頭:“很可能他掌握的是真理,可也說不定是虛榮。”

“在你手上是真理,到人那就成了虛榮?”老馬不高興了,“你那小說就打算這麼寫啊?也行吧,可你啥時候寫出來啊?你撕掉的稿紙也得有十幾摞了吧?題目到底有沒有啊?薛林你別樂,你最近又搜羅到幾隻羊啊?靠著這羊你又跟牧民小姑娘搭了幾句話呀?你沒把人家群裏的羊給拉過去請功吧?……”這會兒老魏又轉回來:“沒事,他是在練瞄準。”

許三多仍在草原上練瞄準,這回是換到了那處山丘上,對著地平線在練臥式射擊。

老馬沒精打采地上來。

他悶悶地看了會兒,看許三多也看他的目標,這地方荒得讓他的目光沒有焦點。

“你在幹什麼?”老馬問道。

“報告班長,我練習射擊姿勢。”

“姿勢很對,比我標準。”

“可我就是跑靶。”

老馬苦笑:“那是打得太少。槍法是拿子彈喂出來的,你要換個像樣點的連隊,一匣匣子彈喂著,你早成神槍手了。”

許三多一臉憨笑:“那不會。”他繼續瞄。

如果許三多現在不瞄準的話,他會注意到老馬現在的神情不同平常,有點像伍六一,像史今,像個常年在戰鬥部隊錘打著的軍人。

老馬沒看許三多,而是看著遠方:“你是對的,我很想維護原則,可我先得維護團結,有時候這是個痛苦。……許三多,你別瞄了,我實話跟你說,咱們五班配了槍,可不發子彈,這槍到報廢也許放不上一槍,跟別人比起來,咱們這個班就是空心的,你得明白。”

許三多卸下彈匣看了看裏邊的空空洞洞,又裝上。

“連長說,當兵的別想手上的槍會不會用,隻要想到用的時候能不能用好它。”

老馬有些狼狽地看著許三多:“哪個連長?”

“新兵連。”

老馬苦笑:“七連長高城?他當然能這麼說。他可是三五三營連一級最有前途的軍官……我這麼說也許不大對?”

“哦。”許三多的“哦”不表示態度,表示沒聽懂。

老馬繼續苦笑:“跟你講個故事。狗欄裏關了五條狗,四條狗沿著順時針方向跑圈,一條狗沿著逆時針方向跑圈。後來順著跑的四條都有了人家,逆著跑的那條被宰了吃肉,因為逆著跑那條不合群養不熟,四條狗……甭管怎麼說,它們的價值也是一條狗乘以四——你聽明白了嗎?”

“哦?”許三多這回的“哦”表示疑惑。

老馬耐著性子:“我給你分析,有時候你也許覺得自己做得對,別人都是錯的,但不要太相信自己對,要想大多數人做的才是對的,明白?”

許三多不明白:“可是……我不覺得順著逆著就是對錯呀。”

老馬氣得直揮手:“就這麼個眾人皆醉得過且過的理,還要我磨破嘴皮子嗎?”

“哦。”這回的“哦”表示聽見,但繼續疑惑,而且還要深思。

老馬接著啟發:“也許對也許錯,可我是為你好。你想想總沒錯。”

他決定走,並且帶著一種“我終於把所有事說通了”的表情。

許三多突然站起來了:“班長我明白了!”

老馬滿臉期許地回過頭,許三多站在崗頂上,逆著陽光也能看見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

許三多:“我就是那條逆著跑的狗吧?”

也許是氣的,也許是背的,老馬一腳踢到塊石頭,險沒滾下山去。

許三多現在黏上了老馬,而且甭管什麼時候,這已經是老馬胡扯出那個故事後三兩天的事。“班長,我又想明白了!”

老馬悶悶地清理著地上的小石子,那純屬無聊,在這半沙化地帶挖去三層地皮也照樣滿地石子。

“哦。”老馬的這個“哦”表示鬱悶,因為他顯然已經為這事被許三多糾纏了很久。

許三多不理他,接著說他的“明白”——那條狗要是一會兒順著跑,一會兒逆著跑就好了。

老馬明顯是噎了一下:“為……什麼?”

“因為……反正在圈裏,反正得跑圈,這樣有意思一點……”許三多被老馬瞪得有些發毛,順時針逆時針地劃著手指,“這樣跑不容易暈……跑圈嘛,很容易暈的。”

老馬小聲地嘀咕:“我服啦。”起身進了一間簡陋的倉庫。老馬臉上烏雲密布。

許三多:“而且……”

老馬忍無可忍地回頭:“什麼呀?!”

他看起來想K人,而且如果換成李夢之流的厚皮的兵,恐怕早已K了下去。

許三多怯生生地說:“這樣這條狗可以向那幾條狗學習,學他們的好……”

老馬指著五班的宿舍:“那幾條狗有什麼好能讓你學嗎?”

他進屋,狠狠摔上門。許三多往宿舍看了一眼,椅在桌邊,牌在桌上,但李夢幾個都不在。看許三多的表情,他似乎剛意識到那四條狗是指他同一個鍋裏扒飯的戰友。

許三多看著桌上那攤淩亂,往常他的第一反應是立刻過去收拾了它們。

老馬關在屋裏扒拉著幾件簡陋的工具,許三多怯怯把門開了條縫。

“好了好了。我道歉,這兩天邪火大,跟你們都沒關係。”老馬有些發火。

“李夢撿到一隻羊,他們三個給老鄉送羊去了。”

“我知道,我準的假。”老馬竭力讓自己回到平時那樣,無所謂有無所謂無,心事很重但老好人一個。

“我、我又明白了。”許三多很快聽到老馬重重吞下一口空氣的聲音,似乎呼吸被空氣噎到。於是他就越發膽怯,“我知道我總是把事情搞錯,而且我笨,每次就能明白那麼一點點。”

五班最怕軟話的人叫老馬。老馬就立刻把那口氣吐出來,趕緊往回收:“沒有啦。你認真思考是很好的,隻是有點……想得太多了。”

“可我剛才還是想明白了。”

老馬隻好沒精打采地鼓勵:“哦。想明白了什麼?”

許三多很認真,認真到說話都有點一字一頓:“打撲克牌是不對的。”

老馬做好了再被噎一下的準備,可這回他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打撲克牌有什麼不對?價廉物美,又能動腦又能打發時間。許三多我必須跟你說清楚,現實地講,撲克牌是五班的根本,因為它需要四個人齊心協力,尤其在這種環境下,有助於維護集體的團結。”

許三多眼直直地看著他,老馬被看得有些赧然,現實的道理很多時候聽起來就是歪理。

“哦。”許三多哦得茫然,因為不信服。

老馬歎了口氣,他不大自信:“我在找一種五個人的玩牌方法,你好和大家打成一片。”

這事讓許三多堅定得不像許三多:“我不玩,玩撲克牌沒意義。”

老馬又歎了口氣,這些天他快把山也歎倒了:“什麼有意義?”

許三多很有主見地道:“我二哥就是玩牌玩得就不大回家了,雖說我倒不覺得像爸說的那樣,他變壞了。”

“可是什麼有意義呢,許三多?人這輩子絕大多數時候都在做沒意義的事情。”

“有意義就是好好活。”

老馬又有點噎:“那什麼是好好活呢?”

“好好活就是做有意義的事情。”許三多看一眼老馬後強調,“做很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

老馬聽到這裏幾乎想冷笑,幸虧這個人並不擅長做出那種偏激的表情,他對生活中常見的碌碌無為甚至不會憤怒,隻是有一天就發現,自己已經消磨成現在這樣。

老馬站起來:“你跟我來。”

所到的地方並不遠,就在倉庫門外。老馬對這塊小小營地劃了一下手,把幾間東倒西歪屋全包括在裏邊。許三多就看這塊雜草與砂石間生的營地,這永遠是片被歲月侵蝕的土地,朔風和時間永遠在消磨這幾間房和這裏的人。

“你看。”老馬指著營地說,“是不是很寬敞——對五個人來說。這裏最多的時候駐過一個排,三五三團最好的一個排,排長是現在三五三團的團長。”

許三多哦了一聲,對這種事他不大有感覺,因為他甚至連本營營長都不曾見過。

“他們被這地方荒的,也被日子給耗的,那時候的排長,也就是現在的團長就想修條路,做有意義的事情。”老馬從腳下直指到了遠處。

許三多瞪眼看,可即使是調來世界一流的偵察器材也絕看不出這裏曾有過路的痕跡。

“最後沒修成,一個滿員排,三十多人,也半途而廢。意義是經不起耗的,今天明天你說有意義,今年明年呢?過一個十年呢?還是這地方,還是這荒土,你看得出意義來嗎?”

許三多抓了把土,砂質從指縫裏漏下,剩下是什麼都派不上的小石子兒。

“明白我說的麼?”老馬看著許三多,希望他明白,這地方抱太多希望不好,會失望。

許三多好像沒聽懂:“修路很有意義。”

老馬傻了一下,湊得更近地看許三多,他確定一件事,不管是聰明人碰上笨蛋,還是有經驗碰上零經驗,剛才的話全白說,根本不在一個思維頻率。

老馬一番苦口婆心全成了白扯,生氣了:“那你修條路吧,許三多,有這麼一步寬就行。”

“那太窄了。”許三多看了老馬一眼,老家叫它田埂道。

“那就五步。”老馬把自己氣樂了,“坦克車體的寬度,標準吧?咱們是裝甲步兵團嘛。”

許三多很認真地想著:“是命令吧,班長?”

老馬苦笑著走開:“如果我會命令你們做做不到的事,嗯,那就是命令。”

他打算回宿舍,今天就算到此為止了。

許三多臉上抑製不住地興奮:“班長,這是我到五班接到的第一個命令!”

老馬回頭看看他,許三多興奮上臉的表情讓他再走兩步又回頭看看,這次回頭老馬忽然有一個感覺:他也許是惹了禍。

草原的夜裏風很大,聲音能在黑暗裏傳出很遠:高高的山上一呀一頭牛,尖尖的角來歪著一個頭。李夢幾個談笑風生地自黑漆漆的草原裏歸來,忽然愣住。

幾間屋之間用石灰劃上了整齊的白道,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就此地的一成不變,那算一個改變。幾人猶豫了一下進屋。

老馬獨坐桌前在擺橋牌,那三人進來:“許三多呢?”

老馬瞟他們一眼:“撿石頭去啦。”似乎有點心虛,“他……想修條路。”

三個人都傻了。

老馬接著說:“一條路,從這到哨位那,他覺得那很有意義。”

老馬撓撓頭,他越發心虛得沒邊:“也許我說錯了話……好像下了那麼道命令……”

李夢他們的似笑非笑終於爆成了笑,那三個家夥你拍我打,李夢和薛林甚至互相三擊掌,再撞了一下屁股。

老馬正為那道命令不安,於是瞪他們:“搞什麼?這沒有妨礙你們打牌。”

薛林樂了:“何止啊?班座!這意味著,許三多終於入鄉隨俗,不再騷擾我們的生活!你想啊,一個人,修條路,在這,從這到哨位……班座,你不會插手吧?”

老馬搖頭不迭:“我?幹點什麼不好?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對呀!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根本是不打算完成的事情嘛!就是一個打發時間嘛!……你們看著我幹什麼?你們笑什麼?我說錯什麼了嗎?”

他們四個人在打牌,心煩意亂地一聲不響,絕對沒了平時的咋呼。

外邊多了一種漫長的敲擊石塊之聲,簡直是無休無止。

薛林忍不住了:“這他媽的……”

老魏撓撓頭,幾乎沒心看自己的牌:“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老馬瞪著自己的牌:“他幹擾你們了嗎?”

老魏:“他幹擾你了嗎,班座?”

“當然沒有。”可老馬瞪著牌的眼睛完全沒有焦點,所以老魏絕不相信地看著他。

老馬幹咳一聲:“你們在打發時間,他一樣,在這誰都有權打發自己的時間。”

薛林竭力讓自己的語氣熱情一點,對著窗外:“許三多,我教你打升級好嗎?”

許三多的聲音在窗外,敲擊的聲音也未停:“我不愛打牌。”

“你愛幹啥呢?棋?象棋,軍棋?卡拉OK?你要不唱卡拉OK?”

仍在敲著:“我不會,什麼都不會。”

李夢對著薛林擠眉弄眼:“忍一會兒,再忍一會兒,再忍個三五天他就歇啦。”

薛林不信:“這話你三五天前就說過啦!我恨不得就……”

“恨不得什麼?”老馬把牌放下了,“我跟你們幾個說,他沒有做錯,你們也不準胡來。如果再有這類有損本班安定團結的言行,我就——”他一巴掌拍在牌桌上。

這天幾個人從營地裏走過時,走得都極不自在,因為駐地間忽然有了條路。

車體寬度,長度還沒跨出駐地,隻能說初具其形。路一邊堆著許三多從各處撿來的石頭,都比荒原上常見的為大,而且因為此地富含礦脈,有著各種色彩。另一邊是已經被砸碎的石頭,砸成同等的大小再分門別類,考慮到這是一個人幹的,又是一個小奇跡。他們都存心避開那條剛初具雛形的路,老馬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