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越軍上來,我們想撤都撤不走了。”徐昕不管史柱國態度如何,仍然說出了自己想法。
“走不了就打。”李森突然插進來說。
這場戰爭打下來,李森與史柱國關係鐵的不能再鐵了。史柱國看不上的人,他當然也就看不上。管你是啥領導不領導的!何況徐昕的話,讓他感到非常不舒服。戰士們打了這麼多場仗,死了這麼多人,現在活著的,拉出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說句過硬的話。
連隊領導又咋地,沒有真本事,沒有戰爭積累出的資格,在這些鮮血泡出來的戰士麵前,說話還真不頂用。順耳還行,不順耳,根本就不會有人聽,不拿話砸你兩句就已經是不錯的了。
徐昕轉過頭看了眼李森,本想拿出指導員的領導身份訓斥他兩句。但一見李森那雙凶神樣的紅眼珠,和滿臉老長的大胡子。徐昕心怯了,於是緩了口氣,但語氣仍然很生硬,“我是在和連長談工作。”
“我去看看陣地。”史柱國站起身,扔下兩人,獨自向前走了。
“指導員,我們都知道越軍打仗很猛,但咱也不能怕他們。我們不是已經打到這了嘛!撤回去,怎麼也比打容易些吧!”李森不依不饒堅持說。
“當然,你們打仗都很勇敢。但是,進攻難,撤退也難。萬一我們慢了,敵人圍上來,我們全連可都走不脫了。”徐昕見史柱國不愛理他,想要把自己的打算跟李森說說。畢竟李森是代理副連長,也是支部委員。
“沒錯,但是部隊後撤,總得有人壓陣。”李森硬氣地說。
徐昕向遠處抬頭看,“你看看,南邊哪裏還有什麼部隊了。”
“沒有上級命令,困死這也不能後退一步。”李森故意大聲。
“我們現在不是聯係不上嘛!”徐昕努力勸說,“萬一上級允許我們撤退,而通信又出現失誤,我們在這不是傻等嘛!”
“你的意思是?”李森斜著眼睛問。
“你也應該做做連長工作,盡快做好撤退準備。實在不行,我們自己向後撤。”
“門都沒有,你這是違反軍紀。”李森瞪起了眼睛。
“好好,你不說,我自己去說。”徐昕仍不肯罷休,邁步去找史柱國。
三四六高地共有三個山頭,卡在諒山通往北部山區的一條公路旁。
隻要有中國部隊守住這裏,越軍大部隊就甭想通過,更甭想對我軍實施反包圍。
七連的任務就是擔任阻擊。
日落西山,夜幕漸濃。眼睜睜看著整整一個白天在寂靜中度過,陣地上一點戰事沒有發生。
快到半夜時,一個戰士來到陣地壕溝旁,喊,“吳江龍,輪你上崗了。”
吳江龍從貓耳洞中爬出來,打著哈欠,望著滿天星鬥。
站在高崗上遠遠望過去,山巒與天空非常明顯地分成兩層。高出山尖部分,明亮的星光映襯著晶瑩的天空,灰白色的世界包著浩瀚的蒼穹,蒙蒙朧朧,茫茫蒼蒼。隻有星光,不見月亮。
山尖下,濃黑的山體陰沉沉,漆森森,滿世界裏都溶入了稀奇古怪的東西。像人,像獸,像地獄,像深淵,像種種明亮時界裏絕沒有過的嚇人生靈。什麼都有了,可就是絕沒有仙境般地漂眇與神異。
吳江龍臥在戰壕裏向外觀察著。四周仍然是一片寂靜,沒有一點聲響。
人一旦靜下來,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陳年舊事。記憶帳本會自動打開,無論是你欠人家的,還是人家欠你的,總要翻過幾個來回才肯罷休。
吳江龍想家了,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他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