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遠東,海參崴。
火車站上,濱海總督區總督法捷耶夫伯爵忍不住跺了跺腳,讓那股透履而入的寒氣稍稍緩了緩,活絡了一下凍得有些發木的腳底。為他打傘遮雪的秘書官趕忙關切地問道:“閣下……”
“我沒事。”法捷耶夫伯爵苦笑一聲,“應該快了。再忍忍。”
遠方隱隱出現了一道黑線,由遠及近,人群略略有些騷動,很多人踮起腳跟望過去,一列藍鋼火車頭噴著濃濃的白霧,在人們的視野中迅速放大,車頭正前方黃銅的雙頭鷹徽標在冬日的陽光下格外醒目。
法捷耶夫伯爵微微眯了眯眼,轉過頭,矜持地點了點頭。秘書容色一整,對著周圍做了幾個手勢。
不多時,火車頭喘著粗氣停靠到了車站月台,豪華包廂的車門打開,四個身穿白色騎兵禮服,手持軍刀,背著納辛莫幹一八九一式馬槍,戴著綴羽高筒軍帽的近衛騎兵軍官跨出車門,左右持刀肅立,雙腿一並,馬靴的鐵掌在花崗岩地麵上擦出一溜火花。
車廂內的勤務兵,已經敏捷地鋪上了紅地毯,踩實,一位留著八字須的青年少校昂首走出車門,肅立一旁,朗聲說道:“俄羅斯帝國陸軍上將,遠東西伯利亞戰區最高司令官,遠東方麵軍司令官,俄羅斯帝國騎兵總監,俄羅斯帝國近衛軍司令官,尊貴的大公,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羅曼諾夫·尼古拉斯閣下駕到!”
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在車廂門口。此人身穿黑色鑲金線的俄羅斯近衛軍將官軍服,斜披綬帶,右胸掛著亞曆山大·涅夫斯基勳章,相貌是典型的羅曼諾夫家族特征,高高的眉骨,瘦削的臉型,鼻梁挺直,眼睛大而深邃,麵容威嚴。
這位將軍披著白色的天鵝絨鬥篷,德國上等小牛皮鞣製的及膝大馬靴踏在紅地毯上,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整個車門,如同撐起了這一片天地。這位沙皇的叔父,俄軍宿將,麵向歡迎的人群,肅立,敬禮。
月台上的軍樂隊轟然奏響,輕快的陸軍進行曲中,法捷耶夫伯爵緊走幾步,熱情地迎了上去:“尊貴的大公閣下,一路辛苦了。您能大駕光臨符拉迪沃斯托克,是總督區全體臣仆的榮幸。”
尼古拉耶維奇大公緩步走下紅地毯,和法捷耶夫伯爵一個俄羅斯式的熊抱,笑著說道:“阿曆克斯·米哈伊洛維奇,我的總督閣下,符拉迪沃斯托克是帝國在東方的一顆明珠。我是個軍人,秉承皇上的諭令來到這裏,負責軍務,政務和後勤事宜,還要多多仰仗總督府的諸位。”
“應該的,應該的。”法捷耶夫男爵熱情地笑著,微微佝僂身軀,在這位高大的騎兵上將麵前顯得愈發謙卑,“大公閣下,宴會已經準備好了,您看……”
尼古拉耶維奇大公皺了皺眉頭,笑著說道:“總督閣下,您太客氣了。我是軍人,現在最迫切的希望就是看到我的好小夥子們……這樣吧,我先處理一下軍務,晚間在軍營裏還要會見各位將軍……”
他看到法捷耶夫明顯有些失落,笑著說道:“阿曆克斯·米哈伊洛維奇,你不要多心。皇上對您一向是欣賞的。不過,閣下應該知道,最近我們和中國人發生了一些事情,邊境也有些不太平,擦槍走火這類的事情,不可不防啊……放心吧,我先把緊急要務處理完,就過來拜訪,登門請教。”
法捷耶夫伯爵點了點頭,臉色卻依然有些不自然。
尼古拉耶維奇大公對著歡迎的人群微笑著揮了揮手,卻並沒有離開的打算,似乎在等著什麼人。片刻之後,隻見一群參謀軍官魚貫而出,個個都是精力充沛,幹練通達的模樣。法捷耶夫一眼就看到了其中那一個身材略矮,戴著風鏡,臉上裹著圍巾,隻露出鼻孔的那個人,心中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