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化名陳正的鄭宇坐在一輛軍用“鐵馬”裝甲汽車裏,手扶著鐵把手,有點苦惱地說道:“明哲,你這搞什麼名堂……不過是考察軍需,怎麼弄得跟打仗似的?”
對麵的小白臉少校嗬嗬一笑:“真如兄,咱這都是自己人,我說句話您別嫌我煩。您覺得出來一趟沒啥,可我們這些下邊辦事的,還不得圖個妥帖。這地麵魚龍混雜……”
鄭宇其實也就是做個秀罷了。西伯利亞的明槍暗箭,早已打消了他的一切幻想。宏圖霸業?先得活下來才談得上這些。就算已經兌換完身份的“安德魯·張”,已經繼續其“旅程”去了,但誰能保證內奸和殺手不能辨別出自己才是正主?在情報機構的內鬼麵前,保密製度也好,化妝術也好,能起多大作用,都要打個大大的問號。對麵這人本來就是禦前幹員,和自己也是熟稔極了的,當著旁邊幾個不知內情的研究員,戲份對付對付就得了。
“您也別擔心,這禮節沒什麼過頭的。一向以來,這軍需的事情,就是部隊的命根子。哪一次見了這些調研團,部隊的長官不跟見了救命恩人似的?一項采購,幾個改進,物資補給上的一點傾斜,到了戰場上可能就能讓成千的士兵活下來,也許就決定了一場戰鬥的勝利,決定了軍官們的命運。眼看就要開兵見仗了,我敢擔保,他們對你,得跟供菩薩一樣畢恭畢敬的。再說了,”杜智笑眯眯地說道,“我畢竟頂了個侍從武官的名頭,半真不假的天子近臣,在這邊的部隊上倒還有些麵子,各路學長也算青眼有加了。調動些車輛過來,也不算過分。”
鄭宇苦笑一聲,彎著手指敲了敲車廂的鋼板。
“五號特鋼?”
“對,”杜智說道,“這車配屬部隊剛三年,這邊也隻是裝備了搜索部隊和少數的摩托化實驗支隊。四乘四的實心裹膠鋼輪,防彈鋼板,配一挺華夏四年水冷重機槍,用來偵察算是夠用了,我看比英國的西姆斯裝甲汽車要好些。”
“好像是強點。”鄭宇點點頭,“不過這顛簸勁……這還是公路。到了野外,我怕沒幾個人能抗住一個小時。還有這悶……”
“這不是你們這‘調研組’來了嗎?”杜智一笑,“讓幾位親身體驗下這車的滋味,回頭好來改進不是?”
鄭宇一怔,哈哈大笑起來。
“薛工,馬工,我沒說錯吧?”鄭宇扭頭看著旁邊的一男一女,眨了眨眼睛。
一男一女臉色蒼白,捂著胸口,苦笑著點了點頭。
杜智一愣,莫名其妙地看著鄭宇:“您說的是……”
“我之前跟他們說,別看你這小子看著一副紈絝小白臉的德行,名字又叫‘瀆職’,可幹起事情來可一點不糊塗,一肚子壞水。”
鄭宇說得一本正經。
杜智嘿嘿一笑。那個女研究員也噗哧一笑,又趕忙捂上了嘴。鄭宇敏銳地注意到,杜智在女研究員的臉上迅速打了個轉,不禁心頭一動。
“明哲啊,說起來,咱倆也一年沒見了。聽說你去了一趟日本,回來又跑到北邊來調研部隊,你說說,現在日本到底是咋回事?咱們這邊的情況又怎麼樣?”鄭宇笑了笑,決定回到正題。
“這一次我去了朝鮮,還有日本本州,回程的時候在海參崴捎帶著看了一下,然後就主要紮到這邊的部隊。等過一段,我還得去趟蒙古。具體的報告,我已經打到了總參和書記處,陛下覺得還是可以的。”杜智的神情也嚴肅了起來,“雖然那邊跟防賊似的,真東西沒看到多少,但終歸是有些心得。這東邊的鄰居,這些年可是沒閑著。就從表麵上看,整個部隊的火力和組織已經比總參的資料和陸大教材上說的加強了很多。估計真實情況,尤其是一直屬於絕密的七大甲等師團還,想必還要更厲害一些。”
“想必?”鄭宇有點疑惑地問道。
“嗯,他們展示出來的輕火力其實是比較差的,但我接觸到的資料,也提到了他們實際的配置。輕機槍到了連,重機槍到營,配屬了手榴彈,據說也開發了類似帝國的擲彈筒……但這些年帝國輕武器的進步實在很大,就算日本人根據甲午的經驗學乖了,也不太可能趕上我們的進步速度。所以這一點上,我倒是支持各位學長的看法。”杜智說道,“不過,這一次我收獲最大的,還是日本人的戰術。而我對國內最擔心的,也是這一點。”
鄭宇有些驚訝地看著對麵的白臉少校,心想日本人死心眼那是出了名的,怎麼到了這個時空,卻似乎開發出了什麼新戰術?
杜智似乎也看出了鄭宇的驚異,苦笑了一聲:“我也知道,讓國內諸君承認這一點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事情恐怕還真就是這樣不樂觀。在日本,我想辦法偷著看到了他們夜間的一次訓練……很不簡單啊。很多戰術,隻怕國防軍最精銳的部隊也不一定能做到他們的水平,這可絕非是一日之功。日本人,鑽牛角尖的勁頭,你不服還真不行。”
“另外,我聽陸軍情報局說起,日本人多年以前就在北海道建立了一個秘密訓練基地,似乎是針對甲午年我軍的塹壕防禦戰術來的,貌似是摸索有效的進攻方法……這麼多年下去了,一直都是機密,也不知道開發出了什麼。但從我看到的一鱗半爪來看,尤其是他們的裝備配置,恐怕不會再用甲午年刺刀衝鋒的路數。”杜智有些憂心忡忡地說道,“關鍵還是我們這邊,確實有點固步自封了……雖然裝備在更新,但老實講,戰術上這些年的進步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