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公館。
鄭宇感受著頭上小手的力度,有些苦惱地說道:“事情怎麼會是這樣?”
片刻之後,明月蘭的聲音響了起來:“您是明知故問,事情明擺著。局裏已經知道了青年黨的計劃,而且是多個渠道都有驗證。從反饋來看,他們已經掌握了整個計劃的情況,比我們這點模模糊糊的猜測要強得多的多。局裏建議您不要動,自然是早有安排。”
“我問的不是這些,”鄭宇的眉毛微微一揚,“我是要知道他們想怎麼做,想達到什麼目的。更重要的是,和我們的計劃如何配合。”
“局裏告訴您繼續按原計劃來走,這件事情交給局裏處理。”明月蘭的聲音很輕,也很清,“這話還不夠明白?”
“月蘭,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鄭宇的眉毛擰了起來,“他們無非是想等學生們動起來,然後名正言順地一網打盡,再給青年黨,甚至還要拉上民主革命黨,都栽一個破壞抗戰勾結外敵的帽子,利用這個機會把這些人徹底搞臭,把國內的民氣激揚起來。”
“這樣不好嗎?”明月蘭平靜地說道,“有利國家,有利大局。那些革命黨本來就是勾結洋人,自己也在國外,資金也靠國外,宣傳還是靠國外,現在刺殺政府大員,破壞抗戰也是事實,利用他們便利用了,這又有什麼錯處?”
“局裏在利用他們,可別人也不是傻子,”鄭宇有些惱火地說道,“這些所謂的民主革命黨人這樣做,當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目的?無非是在外國主子麵前叫兩聲,顯示下自己的存在和力量,多討些骨頭湯罷了。再在國內民眾麵前打打悲情牌,展示下自己的不畏強暴不怕犧牲。”明月蘭微嘲說道,“大家各取所需,無非看誰的手段更高明些。”
“可是那些學生呢?大家是各取所需了,那些學生,有誰去想過?”鄭宇的聲音有些拔高了起來,“這都是些血氣方剛,不諳世事的愛國青年!就這樣被你們雙方作為工具獲取自己的利益!有誰考慮過他們?為什麼不能采取措施盡量少流血來解決問題!”
“那政府和平民的被害者呢?這麼多年被青年黨害死的無辜者呢?”明月蘭今天卻是絲毫不讓,“他們也要在這件事裏犧牲。沒有流血,這件事情就發揮不了太大的震撼力。我們和對方都需要這是一個大事件。現在少數人流一點血,是為了以後更多的人少流血。”
“政府不可以這樣,”沉默半晌,鄭宇喃喃地說道,“如果政府做事一味倚重權謀和狡詐,那官員們會逐漸沉迷於這些,那個時候,整個政府就會越來越墮落,整個社會的道德水準也會不可收拾。”
“現在是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明月蘭說完這句話,就不再說話了。
鄭宇自嘲地一笑:“這可真是個永遠適用的借口。”
“格局,您不要忘記應有的格局。”半晌之後,明月蘭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我懂你的意思。”鄭宇沉默片刻,“你們覺得這個國家需要的是聖人......聖人無情。”
“無情就是大愛。”明月蘭的聲音柔和了許多,“要真正把握住國家,就必須有大愛,也就必須不被感情左右。國事多艱,容不得感情用事。”
“所以就可以無視人命?所以就可以任由無辜的人去犧牲?所以就可以不擇手段隻求結果?”不知為什麼,鄭宇聽到這些就突然生出一股怒氣,語氣也有些僵硬了起來,“是誰說,政府必須這樣?”
明月蘭咬著嘴唇,沉默了。
鄭宇感受著這股莫名的氣息,心中突然有些悔意。他的怒火其實並非對著身後這個女子,甚至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對著什麼人,或者隻是單純的發泄。鄭宇知道明月蘭說的是對的。他也知道自己必須支持和配合。他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甚至並不是確鑿的繼承者。可他依然有自己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