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宇看著對麵這位,心裏有些發涼。
君臣情義?你那一套組合拳下來,馬江,李平,冷秋之輩必然是五迷三道墮入你的轂中,成為一石多鳥的政治道具。你能不知道?
恐怕,這位帝國最高統治者已經有些迷戀政治鬥爭精心布局談笑取勝的那種快感,樂於看著一個個自以為精明無比的所謂大人物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著各種拙劣的表演,然後被自己輕輕一指頭如同跳蚤一樣碾死。
曆朝曆代,這樣的“雄主”,太多了。這是一種病態的快感,但卻是很多絕對權力者都難以逃脫的宿命。即使是這位超邁古今,雄才大略的開國皇帝,也依然難逃這些紮根於人性上的規律。
鄭宇一念至此,心中更多了些唏噓。
“今天就說到這。”皇帝平靜地說道,“好容易回來一趟,卻還是君臣奏對的格局。你母親怕也是等得急了。一年了,她可想得你狠,每次收到你的消息,都是第一個拆看。這次聽說你在東北調研,心中憂慮,不小心就受了寒。你既然回家了,就要好好盡盡孝,曉得嗎?”
鄭宇知道這關算是暫時過了,心頭大大鬆了口氣,直起腰來,隱隱有點暈眩。他穩了穩神,真心實意地回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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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歲的皇帝拉著十八歲養子的手,昂首走在回家看老婆的路上。
鄭宇麵露微笑,一邊隨著皇帝的腳步在宮苑中走著,一邊對路旁肅立的侍衛和工作人員點頭示意。他的手裹在那雙溫暖有力的手裏,汗水緩慢而堅定地向外流淌。他不知道這是熱得還是其他什麼,隻是感覺心中一陣迷糊。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第一輪麵試的結果似乎還可以。
皇帝和皇後的寢宮名為“靜園”,其實隻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裏邊有一座三層小樓,除了皇帝夫婦和太子外,還居住著貼身秘書,仆役,廚師,醫生和禦前侍衛,並無太多奢華,但別具匠心的布局和用料卻讓人油然而生溫暖和輕鬆之感。
侍衛拉開厚厚的木門,負手肅立,皇帝當先而入,鄭宇收拾了一下略微激動又有些忐忑的心神,跟著走進了室內。
沙發上,一位看起來隻有三十許人的貴婦,放下手中的茶杯舉目看來。鄭宇目光一凝,臉上露出了悲喜交加的神情,片刻後又化成了淡淡的激動,他很恭敬地一鞠躬:“母親。”
中華帝國鄭李氏皇後李芸今年已經四十五歲了。自從一八八O年,年方二十歲的她嫁給當時四十歲,剛剛迫使法國人簽下城下之盟割據中南半島的鄭鷹,到現在已經陪伴這位皇帝走過了二十五個春秋。
當年有些狡黠和叛逆的中荷混血美少女,早已成為了優雅華貴的帝國皇後。由於一些說不清道不明,也被所有人諱莫如深的原因,皇後並沒有生下後代,可皇帝對她的寵愛卻從沒有減弱分毫。這個單身遠嫁的南洋大族千金,也用自己的善良和正直贏得了大部分民眾的擁戴。
歲月的流逝,似乎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在鄭宇的印象中,這位對他很是寵溺,在他小時候很喜歡把他打扮成小女孩,然後嘻嘻哈哈地照相,還喜歡給他講聖經故事,然後開開耶穌大叔玩笑的帝國皇後,似乎一直就是這般美麗典雅,從未改變。
在公眾麵前,她是皇帝身側典雅莊重的花瓶,善良正直的國母;在近臣麵前,她是智慧而沉穩,手段果決的皇後;而三個人的世界裏,她是溫順體貼,卻不時撒撒嬌的小妻子,是經常捉弄下兒子的無良老媽。
在記憶的殘片裏,鄭宇似乎很羨慕自己的父親,也一直想著要找一個和這位老媽一般的女子。一念至此,鄭宇的眼前似乎就飄過了那個純潔善良的修長身影,可隱隱約約的,似乎在某個角落,還有一雙眼睛也在默默地看著他。
對麵的養母露出激動的神色,有些急促地站起身,走過來,卻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皇帝笑了笑。鄭宇定了定神,心中無來由湧起一陣溫暖。
“小宇回來了。”鄭宇迎上去,看著這位母親,“母親身體可好?”
皇後隻是走過來,輕輕抱住鄭宇的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似乎要從那眉宇間尋找印象中的青澀與微羞,卻隻收獲了成熟與幹練。她的臉上綻放出一絲微笑,把鄭宇的頭輕輕摟著,在自己的額頭上碰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