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甲汽車內,鄭宇的目光掃過臉色蒼白的明月蘭,掃過表情嚴肅的邱海陽,掃過有些憤怒,有些悲傷,疲憊不堪的吉雅賽因,最後落在了楊永泰的臉上。
“暢卿,你覺得,這事……到底是為什麼?”
鄭宇很直接地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他了解楊永泰,他知道對方隻要下了決定就不會再動搖。
楊永泰,是那種幹脆而執著的人。
“您做的很好。”楊永泰的聲音並不大,但在裝甲汽車轟鳴的引擎聲中卻依然顯得格外清晰,“一直以來,您太沉穩,太老練,太能忍,對於一個剛剛成年的青年來說,很容易被人認為,您太過偽飾。私下有傳言,說您有點像……楊廣。”
“你也應該發出自己的聲音了。您是太子。”楊永泰說道,“如果您隻是低調,隻是退讓,很多人做事情就會越發地肆無忌憚。如果今天您還是默默後退,隱身在陛下的光輝之下求得庇護,那很多人恐怕都會把您看成一個隻會玩弄權謀手段,缺乏骨氣和氣魄的人物。他們會認為您成不了大器。”
“對其他人來說,您表現得越是隱忍,反而可能越讓他們感到危險。那樣,對您來說,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件事。但我知道,這絕不是無意。至少是有人在試探,在嚐試。”鄭宇冷冷地說道,“我不想懷疑父親,我依然認為這不是他的本意。但我要問清楚。”
“您怎麼問?問什麼?問陛下為什麼要殺死您?或者為什麼用您做誘餌,放任您麵臨生死危險?”明月蘭突然開口,“他是皇帝,他有權讓任何人去犧牲。他沒有義務回答這些。而且您如果問了……事情可能就無法挽回了!”
“他是我父親。”鄭宇盯著她,聲音中壓抑著憤怒與不甘,“我和他朝夕相處十幾年,他是我最尊敬,最親近,最依賴的親人。我為什麼不能問他?為什麼?”
明月蘭咬著嘴唇,臉色慘白,卻執拗地說道:“他是皇帝,皇帝的尊嚴不容侵犯!”
“皇帝!皇帝!可對我來說,他首先是父親!”鄭宇說道,“作為一個兒子,他的繼承人,難道我就不能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嗎?”
“我剛剛想起一些事……最近皇後的身體很不好。”楊永泰的聲音,在引擎的轟鳴聲中聽著有些飄渺,“嗜睡,暈眩……您說過,皇後最近總喜歡吃梅幹。”
鄭宇聽著,想著,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起來。
皇後床頭的梅子幹。
皇後每天困倦的神態,早早的睡下。
皇後似乎身體一直不太舒服,貌似著涼,可卻並沒有什麼高燒,也沒有噴嚏。
周小雨那仿佛要傾訴什麼的眼神,又出現在他腦海之中,他想起來了,那是擔憂,那是隱隱的恐懼,那是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的茫然!
那個恐怖的念頭,那個曾經困擾了前一個鄭宇多年,最終因為皇帝夫婦年事已高而逐漸淡忘,卻始終潛藏於心底的夢魘,終於閃過了他的大腦。他開始顫抖,開始無法抑製地恐懼起來,渾身冰冷,額頭的冷汗無法自抑。他抬起手,仿佛要抓住什麼,又仿佛抓住的隻是空氣。邱海陽伸出手,緊緊握在他的手上,一字一板,卻無比鄭重地說道:“您要冷靜。一切,都隻是猜測。陛下這麼多年無後,現在年事已高,皇後怎麼可能突然就懷了……陛下的孩子?!”
“這太荒謬了。”明月蘭搖了搖頭,“不可能,這隻是巧合……”
鄭宇沉默半晌,卻終於苦笑一聲:“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可看看眼前這些事情,我隻能說……可能這就是所謂生命的奇跡。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眾人一怔,眼中都開始露出了絕望。
“即使是真的,也可能是女孩。”明月蘭咬著嘴唇說道,“而且,皇後畢竟年紀大了,能不能順利生產……”
“陛下可以再找女人。”邱海陽的神色說不出的複雜,“隻要他證明自己可以讓女人懷上,他可以再納妃!找一群年輕漂亮的女子,誰知道以後他會有多少孩子!”
鄭宇身子猛地一震,臉色變得越發蒼白。
“皇帝恐怕還不能確定那就是他的孩子!殿下,無論如何,我們還有時間!現在當務之急,是不能刺激到皇帝,作出些極端的事情!皇帝,對您是有感情的,尤其是皇後!”楊永泰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說道,“這麼多年的舔犢之情,不會一夕消散,更何況孩子還不知道是男是女!您這個時候,一定要鎮定,千萬不能讓皇帝皇後對您失望,尤其不要讓陛下多心!”
“殿下!這事必有小人從中作祟!”楊永泰堅決地說道,“是另有他人,有小人在其中作祟!”
“對,有小人,一定有小人!”鄭宇茫然的目光,一點一點聚焦起來。他咬牙切齒,表情猙獰,仿佛有一個陰險鬼祟的小人,就站在她的麵前,對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我要報請父皇,查清楚這個人,明正典刑。這人陰謀殺害太子,還要離間父子,破壞帝國國戰,動搖國本,罪惡滔天!”
明月蘭臉色蒼白地看著鄭宇,目光透出了痛苦和糾結。她的嘴唇流出了一點點殷紅的血,和雪白的貝齒映在一起,顯得有些妖異。
“小人,小人……我看那個葛少傑,沒安好心!”吉雅賽因有些惱怒地說道,“一看他就是個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當年在二處,我就看他有些不對勁。他管著二處,您在西伯利亞的事情,和他逃不了幹係!給日本人下套,清掃日本人的情報網絡,說的好聽,可誰知道他到底安的什麼心思!”
鄭宇目光一凝,轉向明月蘭。
明月蘭迎著他的目光,緩緩地點了點頭:“我之前也懷疑他,但沒想到這居然是他的計劃,還是陛下批準的……這樣我原本發覺他和日本人有關係的疑點,倒是可以解釋。可要說他借機對您下手……他為什麼?您又沒的罪過他,我也沒聽說他和局長以外的某位大佬有什麼深交。葛處長是公認對帝國極為忠誠,一心為國的探員,要說他是賣國求榮,這個很難相信,即使是我。我寧願相信他是鑽了什麼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