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十幾日便過去了。
這些時日裏,張家陸陸續續送來了不少人,男女老幼齊全。他們都是王九娘自王家帶來的陪嫁奴婢,據說是母親李氏精挑細選的,個個都非常忠心。先前九娘被送來長秋寺時實在太突然,因此隻帶了丹娘與青娘兩個貼身女婢,頗有些淒慘之意。如今各色人等皆漸漸到齊,多少恢複了之前呼奴喚婢的風光,令兩個婢女不勝唏噓。不過,由於九娘尚在病中,丹娘令他們在院子裏跪拜行禮便罷了。又因精舍院落太小,裝不下這許多人,她選了兩個小丫頭並一個善庖廚的老嫗,便將其他人遣到山腳下,賃了農家院子暫且住了下來。
王九娘也並不關注此事,她在床上躺了四十餘日,自覺越躺越虛、骨頭都快要散架了,於是堅持每天勉強下地走幾步。盡管兩個忠心護主的婢女都憂心忡忡,勸她安心在床上多躺兩日,但她不言不語、一意孤行,氣色也越來越好,她們便也不再多言了。於是,她每日早中晚都堅持走上一走,直到微微出汗才罷休。
唐人素來以矯健豐腴為美,並不青睞身體嬌弱無力的女子。王九娘病得久了,自是格外渴望擁有健康的身體,暗地裏也製定了運動計劃。第一階段的目標,便是希望自己能在這長秋寺裏好好地走一走、逛一逛,賞賞晚春的風景。最好能在她那便宜兄長王七郎到達之前,就完成這個目標。長安離洛陽僅有八百餘裏,不緊不慢行走也才十日,快馬加鞭兩三日即到,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時近暮春,陽光愈發明媚。那淺金色的日光照在人身上,亦是暖熏熏的,格外舒適。
王九娘在精舍院落裏來回走了幾圈,便站在門扉處,對著外頭蒼翠幽靜的竹林出起神來。困在這小小的院落裏將近兩個月,就算是再不愛動彈的人,恐怕也厭煩了。她如今比任何一個人都想踏出這片靜謐幽篁。
“說起來,剛過穀雨不久,正是賞牡丹的好時候。”青娘陪在她身側,小心地攙扶著他,笑道,“洛陽哪裏都不比長安好,唯獨這種牡丹、賞牡丹的風氣,竟比長安還熱鬧些。說起來,最近都沒什麼女眷來這長秋寺上香賞景了,可不是都湧到各處寺觀、園子裏去賞牡丹了?”
王九娘自是從未見過這盛世大唐的都城長安與東都洛陽。聽著這少女流露出一派天子腳下京畿人士的驕傲自豪,心中也覺得頗為有趣。而唐人對牡丹的狂熱愛好,她早先也曾聞名已久,卻因並未到過洛陽,而無緣萬千人湧來賞牡丹的盛況。
當然,於她而言,無論是洛陽還是長安都離她眼下的生活有些遠了。現下,若能去外頭那長秋尼寺走一走,她便已經無比滿足了。想了想,她自忖近來體力尚可,舉步便邁出了門扉。
“九娘?”青娘一邊攙著她循著竹林小徑往前走,一邊低聲勸了起來,“九娘身子剛好些,也不急在這一時。竹林幽森,若是吹了風、受了寒,又該如何是好?”說著,她心裏便開始後悔自己不該提到牡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