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莫急。”丹娘拭了淚,忙上前相扶,“方才聽靈和法師說道,娘子身子虛弱,須得在這寮舍中歇息片刻再回精舍才好。七郎剛到山下,差遣了仆從來報信,就算緊趕慢趕地,也須得等好些時候呢。”
“九娘在此處也歇息不好,不若瞧瞧長秋寺內有沒有簷子,抬了九娘回精舍豈不更好?”青娘道。
丹娘略作思索:“也好,隻能再煩勞靈和法師了。”
所謂的簷子,便是類似肩輿的唐代轎子。簡單來說,就是兩根粗竹竿上緊緊綁了一張坐榻。靈和不但讓比丘尼們抬來了簷子,見王九娘身邊隻得丹娘、青娘二人,還令四個健壯些的比丘尼扛起簷子送她們回精舍。丹娘、青娘自是萬分感激不提。
回到精舍後,丹娘、青娘又是好一番忙碌,帶著小丫頭春娘、夏娘將三間屋子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又服侍王九娘裏外換了一身衣衫,飲了一回湯藥,勸她睡下養養神。
王九娘心裏忐忑不安,如何能睡得著,隻能閉上眼幹躺著,聽著屋裏屋外的動靜。
沒過多少時候,便聽精舍外隱約傳來一片人聲。聲音並不大,但其中夾雜了不少男子的音色。接著便聽見丹娘、青娘、春娘、夏娘脆生生地喚“七郎”。
“起來,帶我去見九娘。”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隨即腳步聲便到了精舍內。
王九娘正遲疑著是不是應該恰到好處地“醒過來”,突然似有所感,張開眼看過去,便見屏風後頭,一個將近而立年紀的男子正快步行來。他頭戴玄色長腳襆頭,身上卻是穿了件空青色右衽廣袖長袍,行止之間氣度從容端方。
唐人在這樣的年紀,已是以蓄須為美了,他自是不會例外。王九娘本以為自己會有些難以適應這個時代的審美喜好,但是眼前這位即使略蓄了須,也仍然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風度翩翩、姿容俊美、身形挺拔的成熟美男子。如今這般模樣依舊風姿不減,便可以推想他年少時又是怎樣一位佳公子了。
她不敢打量得太明顯,迅速地移開視線後,卻正對上那王七郎的目光。
那目光裏滿是憐惜和擔憂,令她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震,眼睛竟立即酸澀起來。本以為這一關她必須靠著不怎麼樣的演技才能冒險通過,但感受到那份似乎確確實實屬於她的關愛之後,所有的緊張和忐忑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瞬間,驟然穿越重生到這陌生時代之後所生出的戰戰兢兢與小心翼翼,所有的委屈與不安,都化成了淚水湧了出來。
她就似見到了真正的親人那般,情不自禁地抽噎著喚道:“阿兄。”
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之後,她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竟變得嘶啞無比,而久未使用過的喉嚨也隱隱作痛。再想張口說些什麼,卻已是發不出聲音了。
“九娘!”王七郎滿臉心疼,坐在床邊細細端詳著妹妹蒼白的臉色,又拿起她的手腕診了診脈,“沒想到你竟然病得這麼重。可有醫者開了藥方看過了?每日可按時飲了藥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