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
每年的這一天,調布新町都會舉辦當地的特色活動「星夕祭」。
這項活動原本是以振興世界汙染前的文化風俗為目的,於二十年前首度召開,熱鬧的程度每年有增無減,最近甚至可見有來自附近共同體的觀光客共襄盛舉。那些觀光客搭乘一部又一部的馬車,由士兵或傭兵護衛前來。在這個缺乏娛樂的時代,人人都垂涎著祭典帶來的熱鬧。
設為會場的多摩川河濱,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祭典的準備工作。町內的人臨時搭建出來的攤位排成了長龍,上頭張掛著五顏六色的招牌,在少了天花板的街頭劇舞台前麵甚至還架設了觀眾席。
今天是一年僅有幾回的節慶之日,準備過程固然辛苦,但每個人卻甘之如飴。調布新町的活力充滿了遼闊的河濱。曝曬在午後烈陽下汗流浹背辛苦工作的人們,啃著冰鎮在水桶裏的小黃瓜來驅暑納涼。
堤防上已聚集了不少來自其他共同體的觀光客。男子穿※甚平,女子則身穿浴衣,在堤防的斜坡上或鬆樹的樹蔭下鋪起了草席。有人打開行李、有人飲用竹筒的水、有人抓著圓扇替胸口扇風,大家莫不引頸期盼鑼鼓當一天的場麵。(譯注:甚平是日本男性的傳統服飾,多作夏天家居服之用。)
他們全是來自零星散布在多摩川沿岸的共同體的觀光客。雖然東京另有其他位在隅田川和荒川沿岸的大中小共同體,不過倒是不見來自那兩地的客人。這是因為兩地相隔遙遠,況且雙方過去為了回收大都市裏所蘊藏的物資常發生零星衝突,互有戒心也是難免。另外,受到前些日子白河移民地所寄來的信函的影響,來自該地的遊客尤基受到高度的警戒,若有突發狀況也可就地逮捕。
多摩川沿岸的共同體之間的交流行之有年。
調布新町町長高比良啟十就任町長約二十年間,一直以務實穩健的態度構築和鄰近勢力的交流體製,像是捐贈食物給予饑荒村落、遇盜匪作亂則會派遣士兵援助作戰。另外,高比良町長也積極討伐破壞農田的怪物,藉此穩定周邊共同體的糧食收成。對此,樂善好施的高比良町長幾乎都是分文不取。他總是呼籲周邊的共同體要學會「信賴」。信任彼此,以相互合作的方式來複興世界。雖說實際上不是那麼容易,但對於這個被汙染前的文明社會最後仍未達成的目標,高比良町長不曾放棄。
就這樣,高比良町長投入漫長的時間、腳踏實地的努力,結果雖然仍稱不上全盤信賴,不過關於糧食問題和戰爭方麵的合作態勢,以及相互依存的關係,已經慢慢在多摩川水係一帶成型。星夕祭能有今天的盛況,也是拜他長年的努力所賜。
堤防上,萬頭攢動的觀光客們手中皆握著如短簽大小的板子。這是一種名為「丁」的調布新町專用貨幣。麵額以筆墨書寫而成,兩端則蓋有半截高比良町長的印鑒。這貨幣隻能在調布新町使用,無法流通到其他共同體。
自遠方前來參觀星夕祭的遊客可以利用米、肉幹、沙金等物質來換取「丁」。由於離開調布新町後身上的丁就形同廢紙,所以隻能想辦法在一個晚上將它花完。遠地觀光客的光臨對調布新町而言,是千載難逢的外來資源。
傾刻間,太陽爬落到低矮山巒的後頭,與水麵融為一體的藍紫色也沉入了黑夜,掛在成排攤子頂簷前的燈籠便點亮了燈火。
川流不息的人潮,同樣也點亮了手上所提的小型燈籠來為自己照路。每具燈籠裏都裝了各式各樣的透光圖片,而且燈籠表麵所貼的和紙也染成了五顏六色,因此色彩繽紛的柔和光暈旋即點亮了河濱。
華麗的不隻是色彩。笛子與大鼓組成的樂團在舞台中央奏起祭典的伴奏音樂,那熱鬧夢幻的旋律令遊客出手花錢更大方了。商人鋪在地麵的席墊上,排放了用紙折成的狐狸和狸貓的麵具、砂糖人偶、手工麥芽糖和馬口鐵玩具,小孩子吵著要父母買東西的撒嬌聲此起彼落。
從各攤子嫋嫋升起的煙霧在夜色中散播誘人的香味。傀儡師的拿手好戲、耍猴戲或狗雜耍以及鬥犬等街頭演出也陸續吸引了眾多圍觀的群眾。有些表演搏得了熱烈的掌聲;也有些不精彩的惹得滿場噓聲不斷。靄靄白煙裏綻放著一朵朵朦朧的燈籠花,臉上洋溢著歡笑的遊客絡繹不絕,玉那張吊兒郎當的笑臉也出現在其中。
「那個也想吃,這個也想吃。」
換上了甚平的玉牽著身穿藍色浴衣的理緒,一邊如此說道,一邊抱著饑腸轆轆的肚子跑遍了大小攤子。每當玉的肚子咕嚕咕嚕叫,理緒就會開心地露出無聲的微笑。由紀則以冷淡的視線遠眺兩人的背影尾隨在後,她向上盤起長發並且別了發髻,身穿百合花紋的白色浴衣。同行的還有東張西望、笑得開懷不已的牛丸,和始終麵無表情、一路往前走的靜,以及一臉笑咪咪地直接拿起酒瓶對嘴猛灌的齋藤。牛丸跟齋藤也都換上了甚平。然而,不變的是全身上下都是胭脂色運動服的靜,她秉持一貫的作風,毫不把祭典的氣氛放在心上。
町役場的職員必須留在本部帳篷裏,負責星夕祭的運作管理……照理說應是如此,不過為了慰勞眾士兵最近這陣子一直都忙於掃蕩近郊地區怪物、保護外地遊客的辛苦,特別允許他們也能去祭典四處晃晃。被連日嚴苛任務折騰得身心俱疲的士兵四人和傭兵一人,在接獲町長的貼心安排後雀躍萬分,旋即結伴出來逛街。
一路上理緒的心情都很不錯。瞧她一下子戴麵具搞笑胡鬧,一下子又教唆用繩子綁住的烏龜咬玉,不然就是隨意抓著玉的手臂當秋千蕩,笑得好開懷。玉也麵帶憨笑奉陪她的嬉鬧,從旁人的角度看來,他們就像是感情很好的兄妹。
至於由紀則是閑得發慌。雖然她大略環視了一下攤位和表演,可是都沒有能引起她興趣的事物。即使偶爾跟齋藤和牛丸閑聊上幾句,也淨是感覺有些不著邊際且平淡無奇的內容。偶而她會從後麵偷看玉和理緒相處愉快的模樣,接著悶哼一聲把頭轉到其他方向。
一行人漫無目的地在各攤位開溜達閑晃,隨興買了些竹葉丸子、糖葫蘆、煎餅等各自喜歡的食物邊走邊吃。
玉買了棉花糖送給理緒,兩個人一起共享。一轉頭,看到頂著一張臭臉的由紀獨自一人邊走邊吃章魚燒,於是理緒遞出了棉花糖想與她分享。由紀盯著棉花糖上玉和理緒咬過的痕跡,搖頭表示拒絕。理緒不懂為何由紀會悶悶不樂。玉見狀露出爽朗的笑容詢問:
「由紀你怎麼啦,月經來喔?」
由紀隻顧嚼著口中的章魚燒,一點反應也沒有。於是采語帶驚訝地接著說道:
「沒想到你也有月經喔。本來還以為你沒有這種東西勒。啊,你缺少的應該是理性才對。抱歉抱歉。唉,是我誤會你了。」
嗬哈哈哈——玉譏笑了一番後,轉身背對由紀。
由紀把口中的食物吞進肚子裏,默默不語地把手上的章魚燒盒子遞給了身旁的靜。
她忽然一手搭住玉的肩膀,用力一拉使他麵向自己,然後雙手揪住他的胸口,使出渾身之力,一舉將他的身體高高提到半空並用力勒住脖子,她將嘴巴張大到有半張臉寬放聲大吼:
「把月經兩字吞回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
「住手咯噗!我會死略噗住咯噗手咯噗!」
「給我改口口口口口口!」
「別勒了別勒了別勒了我真的會死~~~~」
誤以為這是什麼表演的群眾,在兩人四周圍起了人牆,指著玉快窒息的表情嘲笑。可是情緒激動的由紀壓根沒注意到有人圍觀,她露出惡鬼般的凶相緊勒玉的脖子破口大罵。
由紀把想得到的羞辱話語全都搬出來,痛罵了此刻呼吸困難的玉一頓,「我生理期怎樣你管不著!」「你這性騷擾變態!」「超級笨蛋大王!」「無恥爛人!」「無恥將軍!」「無恥總理大臣!」看熱鬧的群眾聽得捧腹大笑,把打賞扔給了玉和由紀。不過看熱鬧的群眾扔出來的不是丁,而是當時他們手中所拿的食物。
盡管被人扔了烤雞、芋頭幹、花枝幹、烤竹莢魚片等一堆食物,由紀還是一心隻管把玉吊得高高的。直到看不下去的牛丸和理緒出麵製止,由紀這才鬆開了雙手。
玉一獲得解脫之後——
「你想殺了我啊!」
「怪你自己吧。」
在看熱鬧群眾鳥獸散後的人潮裏,由紀別開臉不甩麵無血色的玉,一副與我無關的態度用圓扇替自己扇風。
牛丸提了個主意,試著緩和這股劍拔弩張的氣氛。
「對了,大家要不要去參加試膽大會?役場的人告訴我堤防後麵的神社正在舉辦。那好像是隻有少數人才知道的活動喔。」
理緒狀似高興地點頭對那個提案表示讚同,齋藤和靜也沒什麼異議。於是一行人便拉著仿佛老死不相往來的玉和由紀往神社出發。
河濱是星夕祭的主會場,其他場所另有應祭典舉辦的各式餘興活動悄悄地進行著。
「就在那裏。看,有很多年輕人在排隊。」
牛丸所指的方向有篝火在黑暗中燃燒,將荒廢沒落的神社門前照耀得火光通明。有幾個年輕人在臨時擺出來的櫃台前排成了一條短短的隊伍。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可以聽見封閉在黑暗中的林子裏傳來了參加者的慘叫。大概是有裝鬼的人埋伏在安排好的路線上嚇人吧。
士兵一行人排在隊伍的最後。
「哎,哈哈哈,試膽大會這種活動,果然還是得一男一女參加才有意思嘛。」
早已喝得爛醉的齋藤露出醉醺醺的模樣,把路上準備好的簽條遞給了三名女生。那些簽條是在白紙寫下一到三的數字再搓製而成的。
「一號代表我,二號是阿牛,二號就是阿玉囉。」
最好不要抽中三號——還沒氣消的由紀一邊默默許願,一邊打開簽條看裏麵所寫的數字。
「為什麼我一定要跟你搭檔不可。」
「問我幹嘛?抽簽的人明明就是你。」
「囉唆,給我閉嘴!還不都怪你偏偏是三號。」
「又不是我決定的!」
「不要大吼大叫!笨蛋!閉嘴乖乖走你的路。」
玉把差點衝口而出的謾罵吞了回去,啐了一聲後眼睛又挪回路線上。
手上所提的燈籠照亮了地上破舊的石材。半路—沒有篝火,一旁還插了根畫有箭頭指示前進路線的立牌。玉和由紀一語不發,各擺著一張臭臉,順應箭頭指示的方向舉步前進。
這是一場洋溢著恐怖氣氛的試膽大會。
兩人的臉上看不出有絲毫怯色或沉浸在氣氛中的模樣,隻是頂著不耐煩的臭臉往前走。最早出發的齋藤·理緒這一組大概已經抵達終點了。至於排第二個出發的牛丸,靜這組照理說應該領先玉和由紀一大段距離。規定的路線是走到境內石板路的盡頭,在本殿前拿取牌子,然後通過林子前往終點。
玉一路都邁大步大搖大擺地走。
由紀則穿了不習慣的木屐,很難走得快。由於燈籠隻有玉一個人提,所以如果被他拋在後頭太遠的話會看不見路。
「你稍微走慢一點可以嗎?」
「不要吵,笨蛋。誰教你要勉強自己穿那種東西。」
「我又不是自願的,有人會穿浴衣搭靴子嗎?」
「那你幹嘛穿浴衣?穿平時的軍服不就好了。」
「……如果不是理緒要我穿,我也不會穿。你以為我喜歡穿嗎?我很清楚這衣服不適合我。」
由紀的口氣顯得無精打采,垂頭喪氣地向前伏下了頭。
玉往後回頭側眼打量了身穿浴衣的由紀。向上盤起的頭發和白皙的頸子,襯托白色浴衣的百合朦朧地浮現在燈籠的火光中。
——還挺適合她的啊!
玉是真心這麼認為。
可是玉並不打算說出口。隻見他先是一聲悶哼對由紀的話不表苟同,接著開口說道:
「一點都不適合——是不至於有那麼淒慘啦。偶爾穿穿感覺還不賴啊。」
由紀嘴巴嘟成一圈,一副自信心不足的模樣向上窺看。
「……真的嗎?」
「就跟表演猴戲的猴子穿紅背心一樣適合。」
「這算是在誇獎嗎?」
「你說呢?」
「……哼!你什麼意思啊?莫名其妙。」
嘟囔了一聲後,由紀擺出不高興的臭臉直視路徑的前方。
夜晚中廢棄的神社確實使人毛骨悚然。
林子的樹葉隨著夜風擺動,「沙沙……」地發出不祥的聲音。設置在遠方的篝火使遙遠的本殿蒙上一層模糊的色澤,浮現在黑暗之中。由紀和玉踩在境內滿是裂痕的石板路上朝本殿前進。石板間的隙縫雜亂無章地滋生著水潤的青草,而且處處開滿了模樣奇特的花朵。在跟石炭一樣黑的夜色中,有一股溫熱的大氣低垂,仿佛裏頭有什麼東西正目不轉睛地直盯著這裏看似的。
玉無意識地喃喃說道:
「對了,聽說這裏好像是有名的妖怪神社。」
「是這樣嗎?」
「役場有人跟我說過。在很久很久以前還有水電瓦斯可用的時代,這裏好像是自殺聖地。我也不曉得丸什麼,可是聽說平均每個月都有一個人在這裏的樹林上吊自殺,林子裏麵好像還發生過集體自殺之類的事件呢。我看啊,這裏一定是那種會吸引陰魂聚集的地方。」
「哦……」
「這個世界是真的有那種陰魂不散的場所。懦弱的人會被那種陰魂附身,最後自己也成了陰魂之一。我以前也曾在那樣的地方,有過好幾次不可思議的經驗呢。」
「喂,你該不會是想要嚇唬我吧?我告訴你,那種恐怖故事我可是沒在怕的。」
「不是啦,我是說真的,別說我沒警告過你喔。會傳出那種謠言的場所,往往真的會有啥不幹淨的東西存在。那些惡靈為了依附在那些好奇前來冒險的人身上,還會想辦法讓謠言更加甚囂塵上。借那些膽小之人的嘴巴把自己的存在傳出去使更多的人感到害怕,這就是惡靈讓自己變得更強大的技倆啊。」
「…………」
「所以說啊,其實像這種試膽大會其實並不是很好耶。因為對棲息在這裏的惡靈來說,簡直是有肥肉自己送上嘴邊一樣。對他們的恐懼與害怕,正是一讓那些惡靈得以繼續存在於這個世上的養分喔。」
由紀想不到有什麼話好回,隻是默默地聽玉說下去。
——他這人真是奇怪。
由紀心想。玉平時總是吊兒郎當態度輕狂,不過偶爾會像突然恢複本色一樣一本正經。他在那種時候所說的話格外具有說服力,也因此很難反駁。由紀知道玉的真實身分,所以明白玉實際上並非是平凡無奇的笨蛋,不過光看他平時那副模樣,怎麼看都感覺隻是個腦袋有問題的家夥而已。雖然這兩種個性有可能都是屬於玉這個人的其中一麵,可是兩者落差之大常令由紀感到無所適從。
「……開玩笑的啦。怎樣,有沒有嚇一跳?」
玉麵露老樣子的憨笑得意洋洋地看了由紀。由紀連口氣也沒歎,隻是以冷冷的口氣說:
「依你的程度而言勉強還算可以。可惜不怎麼恐怖耶。」
「真的嗎?你其實早就嚇得尿失禁了吧。」
「不許再說那些不堪入耳的字眼了,小心我踢你。」
由紀說罷,立刻提腳用木屐的鞋尖輕輕踢了玉的小腿。
「你明明邊說邊踢我,還小心個頭!」
「你很囉唆耶,不要雞蛋裏挑骨頭了。」
由紀從玉的麵前別過臉。玉嗤笑了一聲後,重啟步伐前進。他的步伐配合由紀,放得非常緩慢。
兩人穿過色澤黯淡的紅色烏居,抵達了本殿前。兩具篝火令爬滿了藤蔓的※八幡造建築在黑暗中格外突出。瓦愣剝落的人字形屋頂所散發出的孤寂氛圍,使周圍的陰森氣息更顯毛骨悚然。(譯注:八幡造足〣本神社的一種建築樣式一讓兩座建築的前後結合成一社殿。)
即使是膽大包天的由紀不免有些害怕了起來,前一刻玉所說的那番話從她的腦海掠過。
「記得是要拿牌子折〣去對吧。」
仔細一看,油錢箱旁邊有一張安放行李用的木製桌子,桌上的蠟燭旁擺了幾張牌。
「就是這個。」
一心想盡早離開這裏的由紀立刻走到桌邊,伸長了手想要取牌。
就在這時——桌子另一頭伸出了一隻手,用力抓住了由紀伸長的手腕。
由紀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緊接著,一直屏息躲藏起來的扮鬼人,從桌子的另一端倏然探出了塗滿紅色顏料的臉來,用嚇人的嘶啞嗓音說「償命來——」。
「呀啊————」
非常難得地——由紀的慘叫聲響遍了境內。
她掙脫鬼的手往後跳開,用力抓著剛好站在背後的玉不放。
扮鬼的人向兩人比了個痛快的勝利手勢後,高高興興地躲到桌子後麵,等候下一個犧牲者的出現。
由紀一時之間嚇得說不出話來,手揪著玉不放,瞪大了眼睛注視著木桌和牌子。
「剛剛聽到了一聲女孩子的慘叫呢。」
由紀的耳邊傳來了玉的揶揄。
回過神,由紀仰頭看著一臉賊笑的玉。發現自己緊緊抓著玉不放,由紀羞得滿臉通紅,立刻縱身跳開和玉保持距離。
「你、你管我!突然有手伸出來抓住我,誰不會被嚇到啊!是裝鬼嚇人的人比較卑鄙啦!」
「你不用再狡辯了,快點拿牌子啦。」
「我不要,你自己去拿。」
「嚇人的技倆你都已經知道了不是嗎?喂,扮鬼的,你不會再故技重施了對吧?」
「不會了。」躲在桌子後麵的人聽到玉發問確認,使用審慎的口吻如此回答道。
「不可以抓我喔。絕對、絕對不可以抓我喔!敢抓我別怪我踢死你!」
由紀半彎著腰抓了兩張牌後,旋即火速跳到後麵退開。心裏頭依然七上八下的由紀,繃著一張臉麵向了玉說:
「我們快點回去。我不想再待在這個鬼地方了。」
由紀一說完,果真立刻舉步朝箭頭指示的折回路線前進。返回的路徑一路深入環繞著本殿的蒼翠樹林裏。
於是兩人走進了那片林子。
阿玉手提的燈籠,將叢生在小徑兩旁的樹木照映得若隱若現。兩人的頭上可見樹枝錯綜複雜地糾結著,在搖曳的橙色火光照耀下,感覺仿佛那些樹木正低頭嘲笑著兩人。
一如要把地上與地下縫合起來般,粗壯的樹根盤繞在地麵上,上上下下地高低起伏著。回途和去程不同,沿途少了篝火,因此感覺比剛才還要漆黑,而且僻靜得教人忍不住頭皮發麻。
由紀用僵硬的聲音向玉下令:
「你快說些話。」
「說什麼東西啊?」
「我不喜歡這麼安靜,你講點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