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隻有一片黑暗。
李唯君感覺身上濕淋淋的,什麼東西壓的他喘不過氣,連空氣都黏稠、沉重。他試著動一動四肢,雙腿暫且沒有知覺,手臂似乎被什麼卡住了。
是束縛帶嗎?李唯君靜了片刻,又掙紮起來,他什麼也聽不見。不對,不對!醫院哪有這麼安靜?又為何要束縛自己?
他用力收回雙臂,感覺到一種被木質尖角壓迫的痛覺,很輕微,馬上就被陣陣麻木的僵硬蓋過。右手似乎還抓著什麼,他緩了緩,等那陣麻意過去,發覺手裏有把小刀。
他的病房裏,連把剪刀都沒有,哪來的小刀?
“殿下!殿下!”
遠處傳來幾聲急促地呼喊,似是女子的驚呼,又像男子掐著嗓子喊的。李唯君沒心思想這聲音為何這般怪異,他嚐試著張口,發出的聲音細若遊絲。
身邊傳來些響動,眼前的黑暗被撕開道口子般,李唯君隻覺一陣眩暈。眼花繚亂中他感到自己的腿好似恢複了些知覺,一陣涼意襲來,然後自己就被撈了起來。
“臣來遲了,請殿下責罰。”那人頂著張煥然似神明的臉,眉目如綺麗畫卷,是個世間少見的清冷美人。他的眼睛覆蓋著一層薄霜似的,李唯君晃神了片刻,才發覺對方的語氣也莫名透著些寒意,像是隱忍著怒氣。
四周變得鬧哄哄的,男男女女的聲音夾雜著一些哭聲,還有細微金屬碰撞的脆響。
李唯君繃著身子,思緒有些混亂。
這人雖然好看,但他不認識。現在是什麼情況?自己肯定已經不在醫院了,難道被綁架了?就連一個隨時會斷氣的病秧子都有人綁架?
“你……”李唯君有些嘲諷地扯了扯嘴角,盡全力將握著小刀的右手舉到那人頸側,“你想幹什麼?”
李唯君感覺自己的心跳異常地沉悶,既然大家都認定他會死在十八歲的生日前,與其繼續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倒不如英勇就義,死在這次綁架中。
“殿下真的想殺我?”那人的語氣愈發下沉,眉頭往下壓,仿佛冰霜雨雪通通浸在了他的眼底。
反正他也不想再留在這個世界上!
李唯君閉了閉眼,手腕用力,手臂卻不受控製地脫力下滑,一刀刺在了那人的左肩上。他看過去,冒出些紅暈染在衣服上,小刀沒了支撐很快掉落在地上。
“哐當”一聲,嘈雜的四周就此安靜。
失手了,李唯君暗自歎息。實在是沒有力氣了,他幹脆閉上眼,等待著對方的怒火,最好是一次能將自己這病秧子給弄死。不然得吃多少苦頭啊。
預想中的暴怒並沒有來,李唯君隻聽到對方的一聲輕笑。他的聲音依然涼涼的,“殿下若是隻能做到如此,就好好準備登基吧。”
登基?
還有,他為什麼叫自己殿下?
李唯君再次看向那人,他目視前方,壓根沒有再看自己一眼。左肩那塊血跡在一點點擴大,但他感覺不到似的,抱著自己走得那樣平穩。
等等,這人……長發,古裝?李唯君背後一陣發麻,他費力地扭頭看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朱牆綠瓦的,後麵還跟了一群哭爹喊娘的內侍宮女。他幾乎在顫抖,這是穿越了?
“……殿下?”那人察覺到李唯君的顫抖,神色竟也藏著幾分緊張。
那人跑了起來,很快將他抱進一座頗為宏大的宮殿。殿內布置窮極奢華,不知何處點著縹緲之香,宛如天上宮闕。他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一方床榻上,層層疊疊的帷帳細微地晃動著,像風吹幡動。
李唯君木然地望著床頂,發現那裏竟也鑲嵌著幾顆夜明珠,其狀似日月星辰。
跟隨而來的宮人們很快各司其職地散開,很快又湧進一批穿著統一的人,大概是宮廷太醫之類的。他們跪在床榻邊,輪流給李唯君把脈。
李唯君一動不動,任身邊的人來來去去。
他在腦海裏回想著過去的十八年,年幼時神神叨叨的道士就像決定命運的魔鬼,就這麼隨意的一句預言——“極寡之命,歲止十八”,就讓所有的人都離他遠去。無論是家人還是同學,無論他怎樣去熱情,亦或是討好賣乖,最後都會敗給對方冷漠茫然的神情,他就像整個世界的外來者。
最後的畫麵定格在醫院的手術台上,突發的心衰讓他的世界最終變成了一片黑色,像是一部電影的落幕。
或許他真的不屬於那個世界。
腿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李唯君險些叫出聲,又咬唇忍住了。
“殿下的腿如何?”
又是那人的聲音,李唯君終於動了,他試著扭頭去看看那人。
玄底紫袍,佩環戴玉。
他不認得這是什麼朝代的裝束,又或許壓根就不是他原本所在世界的任何一個朝代。但通過與其他人的對比,李唯君認定那人的地位一定比在場的所有人都高。
“回少師,殿下的腿被重物所壓傷,導致暫時的麻痹或陣痛。所幸並無大礙,下官為殿下施以針灸,過幾日便能康複。”
“嗯。”那人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隻是眉頭仍然皺著,難道在擔心他?李唯君盡力忽略雙腿傳來的陣痛,想著那玉麵美人的官職,原是少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