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凡人之心，月如相譏之唇，這繁星點點，就像那些人的冷眼，少年有鴻鵠之誌又怎樣，我莫羲隻會是天生折翅的那一隻。”夜涼如水，卻涼不過小小少年的心。莫羲已經忘了這是他仰望夜空的第幾個時辰，更深露重，他的衣衫已被晚霧浸濕，他卻毫不知覺，身板僵直地倚靠在一張木輪座椅上，同他臉色一樣慘白如屍的手無力地垂在椅邊：過了今天我就十歲了呢，卻依舊擺脫不了這張椅子，擺脫不了命運的桎梏。
黛娥手托著一張破舊的毯子，一言不發地站在莫羲身後，聽聞這樣的歎息，她突然不知該如何動作，凝視著月光下削弱如柴的人的眼光中，有著與十四歲少女不相符的成熟，良久，她還是繞到莫羲身前，輕輕把毯子蓋在他腿上，調皮地撲簌著蝶翅似的睫毛：“少爺會有這些感慨，都是因為心境悲涼吧，在黛娥看來，這夜色還不錯。”
“少爺？海棠世家也隻有姐姐一個人當我是少爺了，誰不知道海棠莫氏庶子莫羲是家族之恥，是神跡大陸的第一廢物，別說修煉了，天生頸部以下癱瘓，連動都不能動。黛娥姐，人心，是黑的。”莫羲眼神又空洞了幾分，言語間沒有絲毫情感，他已經麻木了，這些就像另一個人的故事。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裏，若不是他曾經有個受寵的娘親，他早就被家族拋棄了。如今，娘親被大夫人暗害身亡，他的好父親卻把一切歸咎於“此子乃天煞孤星，專克至親”，而他呢，連憤怒的握緊拳頭都做不到。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莫羲瞳孔一縮：大夫人？會不會我並不是生而殘廢，和娘親一樣都是大夫人害的？他被這個萬分合理的猜想嚇了一跳：娘親受寵，威脅到大夫人的地位，而我又是個男孩，如果我有修靈天賦……
“在黛娥心目中，少爺永遠是少爺，其實我也覺得大世家人情淡薄，倒不如乞丐來的自在。不過，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吖，少爺還是別這麼悲觀了。”黛娥嘟著粉嫩的櫻唇，似是不滿海棠家的冷漠殘忍，寶石般瑩亮的黑眸中閃著哀傷的光澤，沒有半分憐憫，她知道他不需要同情：有些地方比這裏更加殘忍呢少爺。黛娥定定地看向一個方向，珍珠白的牙齒緊咬嘴唇，眼底瞬間染上一抹驚駭：跑出來這麼久，不知道他們發現了沒有。
莫羲動了動僵硬的脖子，聲音已經嘶啞：“我聽說，莫奧今天下午就突破到生靈一星了，五歲的生靈一星，真是個天才。”從沒有絲毫靈力的凡靈到生靈境界，是一次質變。他生活的這片大陸名為神跡大陸，是天地五界：凡靈界，人間界，魔界，妖界，神界的交彙點，每個人都懷著成神之夢，依靠吸取天地靈氣，修煉一種名為靈力的東西，這種修煉名為修靈，從低到高劃分為生靈、玄靈、王靈、聖靈、皇靈、尊靈、帝靈、君靈、神靈九階，除神靈境界，每階又分七星，而莫羲，連手無縛雞之力的凡靈都及不上。
黛娥微微一愣，回過神來：“他是海棠家最小的少爺，從小就被三夫人捧在手心裏，再廢柴的人被那些靈藥一堆，也成天才了。”莫羲聽此眼神一黯，黛娥也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對：“少爺……別難過。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事，我這副身體無藥可救本來就是事實，他們一高興，我恐怕又沒安生日子過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一個人再呆會。”莫羲再次抬頭。黛娥知道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乖巧地答應一聲，轉身回了茅屋，坐在黑暗中想著莫名的心事，同在院子裏固執地仰望夜空的莫羲一樣，一夜未眠。
當清晨的陽光驅散白霧，廢院的寧靜終於被一陣腳步聲打破，莫羲早有預料，輕闔上疲倦成血紅的雙眼，默默等待著。
“不去不去，一個廢物有什麼好看的？爺昨天輸給小王爺的錢還沒贏回來呢，今天一定能翻盤，到時候……嘿嘿……哎呦，姐你幹嗎打我。”劉企捂著剛被打過的頭，嘴邊的壞笑卻是毫不收斂，他這人不僅好賭，口味也比較獨特，一個月前他盯上了中聖帝國的小王爺公孫冉，那小子不僅幾個媚眼拋的他七葷八素，還主動提出隻要他賭贏無所不從的約定，原以為是掉餡餅的好機會，沒想到那公孫冉就像是為賭而生的，六千兩銀子就這麼打了水漂：人遲早是爺的，幾兩碎銀子算得了啥。劉企越想越開心，隻想再赴賭約，誰知道一大早他最大的靠山，這個身為海棠世家三夫人的親姐姐劉燕，非要拉著他看什麼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