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終於恢複意識時,已不知道過了多久,全身滾燙,嘴中發苦,額頭上痛得厲害。她呻吟一聲,想要睜開眼,卻隻覺得全身發軟,似乎連睜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模糊間似乎有個人在她耳邊叫她,語氣十分焦急。她隱約認得那是老媽的聲音,猜想自己大概是撞了頭又感冒病發了,所以病得那麼重,便含含糊糊地說了句:“沒事……隻是著了涼……”嗓子沙啞得快要冒火了,又喃喃叫“水”,恍惚間有人送了杯水到她嘴邊,她急急喝了,嗓子才好過些。
有人在她床邊哭,又有人在歎氣,是老爸老媽嗎?淳英猜到自己大概是病得厲害了,強睜開眼,用力說了句:“別擔心,我沒事……”便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後來她又醒了一回,聽到老媽在跟什麼人吵架,似乎還說了句“貓哭耗子”,難道是跟二叔二嬸吵起來了?其實她隻是倒黴,跟小虎沒什麼關係,老媽就別為難小孩子了吧……
這都是她模模糊糊間地念頭,卻又覺得自己是清醒的,就是睜不開眼。等到她終於退了燒,完全清醒過來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裏不是她的房間,甚至不是她家或醫院。房間挺大的,牆上刷著白灰,已經熏得有些發黃了,一頭放著兩個頂櫃和些箱籠,中間一張八仙桌,四張條凳,靠牆供著神龕,龕前香煙嫋嫋,擺著兩個牌位,房間另一頭是個大炕,占了整間屋子約四分之一的空間,炕上擺著小桌,還有一溜兒小櫃子小箱子,以及被鋪衣物。而她本人,則正睡在大炕的一頭,身下的床鋪暖烘烘的,身上蓋著大紅花被。牆上、窗上都貼著紅色剪紙。
這怎麼看都象是鄉下的屋子。難道老爸老媽帶著她回老家了?不對呀,這也不是老家的房子。
八仙桌上放著黃銅燭台和一個小木桶,她盯著那燭台看,實在想不明白,現在怎麼還有人用這個東西?
門吱呀一聲開了,走進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藍色棉襖,青緞麵羊皮背心,醬紫色長裙,一頭黑發挽了個髻,插著根翠玉銀簪,旁邊戴著兩朵紅色絹花。她的神色似乎相當疲倦,一手揉著額角,一手捧了碗熱騰騰的藥,走到炕邊,正對上淳英一雙瞪得圓溜溜的眼,頓時又驚又喜:“春兒,你醒了?!”她匆匆放下藥碗,朝門外喊:“當家的,春兒醒了!”
門外有人“哎”了一聲,也衝了進來,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一身藍色棉袍,頭紮灰布巾,滿臉喜色地衝到炕邊:“閨女,醒了?頭還疼不?”邊說還邊伸手去摸淳英的額頭。
淳英有些糊塗,這男人分明是老爸,這女人分明是老媽,可怎麼兩人都年輕了十幾歲似的?老爸鼻子邊上什麼時候長了那麼大的一顆痣?老媽居然把眉毛修得這麼彎這麼細?而且,他們居然還穿得象個古人?!
她試探地叫了聲:“爸?媽?”
年輕版“路媽媽”卻滿臉疑惑:“你找巴媽媽作甚?明兒初四,她興許會來。”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淳英更糊塗了,她心中隱隱有個不好的想法……
昏迷了,醒過來後,發現自己睡在古色古香的屋子裏,桌上有燭台,兩個男女自稱是她父母(雖然他們事實上的確是),還穿著古裝……
她決定,再驗證最後一點。
她伸出手,遞到眼前,果然看到自己的手比印象中小了一半,再掀開被子看身體,穿的是交領夾衫和長褲,卻分明是個女童。
再聽“父母”在旁邊念叨著自己受傷、生病,昏迷了三四天,幾乎以為必死……她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隻覺得頭上劈下一個響雷,震得她七葷八素。
她居然穿越了……
似乎還嫌她受的打擊不夠重似的,年輕的“路媽媽”又添了一句:“都怪那崔家母女!她們害得你受傷生病,生生把個好差事給搶了去!你姐花了多大工夫,才在府裏為你謀了個好缺,這回可便宜那崔丫頭了!都是一樣的家生子兒,誰都不容易,她們母女居然下這樣的狠手,真真喪盡天良!”
年輕版“路爸爸”隨口應著,見淳英一臉呆滯的樣子,有些擔心地問:“春兒,你怎麼了?進府當差的事,這回不成,下回再想法子吧,別放在心上,啊?”
淳英根本就沒把他的話聽進耳朵裏,滿腦子都隻剩下路媽媽剛才的那句話:家生子兒,家生子兒,家生子兒,家生子兒,家生子兒……
天啊,來個雷把她劈回現代去吧!別人不是穿公主後妃就是千金小姐,至不濟也是小康之家,掌上明珠,她的穿越卻為何如此悲摧!居然是家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