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閑等出嫁的莫遲相比,李恪覺得,自己此時能來到她的窗外吟上這一首催妝詩,可真是大不輕鬆。
李恪比莫遲更早全副裝備起來,著了全套親王公服,先去宗廟拜祭祖先。和莫遲的綠色係衣衫相反,他穿的是紅色係的絳紫色大科綾羅袍,腰係攢珠玉帶,頭頂飾有金附蟬的三梁冠,以犀角簪簪住,端的是器宇軒昂,英武不凡。
李世民雖然貴為皇帝,但此刻也在宗廟履行作為父親的職責,威嚴的站在祖宗牌位旁,帶著李恪祝禱一番,而後開口吟道:“今日吾兒迎妻歸,明日有孫繼家廟。”
如此一來,才算是正式準許李恪前去迎親,李恪折騰了這麼久,可這時的莫遲,還在蕭家不緊不慢的剛剛開始更衣打扮哩!
從慧文苑裏找到莫遲,再處心積慮的幫她改頭換麵變換身份,又成功通過母親求得皇帝父親頒下聖旨賜婚……費盡心思,如今他終於能夠成功娶到莫遲,一思及此,李恪自己都覺自己走到這一步實在令人唏噓。可是這些難關,卻都是不能宣諸於口的,結果,他依舊得由一眾人等陪著,去麵對下婿這對於所有新郎官來說又愛又恨的這一關,來證明自己求親討老婆的誠意。
說起來,這一套程序李恪並不陌生,早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就為了迎娶原來的王妃楊氏走過一遍了。當時李恪的感覺實在是不勝其煩,好在他身為王爺,楊家也沒有人膽敢太過難為他,算是順順當當過了這關。
可這一次卻和前次不同,蕭家本就是望族,何況這次又是本家蕭瑀一係在辦喜事,來的姑嫂女眷們大多身份尊貴,特別是蕭瑀的長媳、蕭銳之妻襄城公主,更是其中翹楚。有這位公主帶頭,隻怕今天的“下婿”不那麼容易過啊……
李恪一臉為難,唉聲歎氣的模樣,自然引起了和他一道去娶妻的眾人的注意。能陪著李恪這個親王娶妻的,也都是重臣子孫、皇親國戚,無論哪位的身份地位,都是武氏兄弟遠遠不及的。
“為德,這一關你這次怕是沒這麼容易過了。”再次擔任李恪儐相,陪他去迎親的房遺直顯然和李恪想到了一起,笑眯眯的從後麵縱馬趕上李恪道。“怎麼沒有和公主殿下先提前打個招呼?襄城殿下怎麼說也是你的姐姐啊!”
“我這姐姐的性格認真得很,最是循規蹈矩,父親都誇讚過的,她現在嫁到蕭家,那就是蕭家的媳婦了,自然不會來幫我這個弟弟……”李恪故意苦著一張臉道,“真不知這一關能不能闖得過去。”
“怕啥,真這麼難過去的話,我幫忙撞門!”一旁的房家二子房遺愛拍著胸脯保證,“那些小娘們,忒愛難為人!”
房遺愛去年娶了高陽公主,沒少被諸位公主們為難,心裏格外憤憤不平。
反倒是一旁同為皇家女婿的程處亮十分豁達:“人家的寶貝女兒給了我們,以後都是夫家的人了,不過這一會兒的功夫,咱們大丈夫能屈能伸,難道熬不過去?”
說著程處亮還故意打趣李恪:“吳王殿下,我說的對吧?咬咬牙,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終於到了蕭家門外。
果不其然,蕭家的姑嫂們,設下一關又一關,襄城公主更是突發孩子心性,笑嘻嘻的親自帶著一群妯娌,拿了棍子把弟弟一通打:“弟弟的好日子,我做姐姐的,可不能稀罕力氣。”
這是下婿的重頭戲,表示不論姑爺身份多麼高貴,也不得仗勢欺人,輕慢了嶽家和妻子——想想當初,你可是挨了打也要把人家女兒娶回去的,總不能人一到手就翻臉吧?
說是如此,但一群閨閣婦人能有多大力氣,嬉鬧了一陣,終於奉上了迎親酒,放李恪一行進了大門。
之後又是撒紅包,又是吟詩作對,又是射箭的折騰了半天之後,李恪終於來到了莫遲的小院裏,才要進去,襄城公主又橫身攔住。
“弟弟要吟催妝詩了,姐姐就幫你一下,你吟一首,我就放新娘子出來見你。可有一條,這詩務必得是你自己親自作的,若是造假作弊,可是不行!”
李恪思索片刻,吟道:“春月攏煙映桂枝,合歡把盞正當時。佳人綺美兼雲貌,何必臨窗久畫眉。”
“問問新娘子,這詩做得好不好?”
“新娘子,說句話,快出來吧!”李恪帶來的一眾貴族公子們笑嘻嘻的跟著起哄,“新郎等不及啦!”
莫遲在裏麵聽得清楚,心裏也覺得有趣。原來古人也這樣會鬧,並不像是史書上寫的那麼古板無趣。外麵起哄了好半天,李恪又把催妝詩重複念了一遍,莫遲才對瑤華輕輕點了點頭。
瑤華心領神會,大聲道:“新娘子點頭說好了,讓新郎上堂行禮吧!”
這邊,莫遲也穿戴妥當,然後在蕭鄭氏盈盈淚眼中,一步一步走上堂,在紗幕後那個坐北朝南的馬鞍上坐下,然後等著李恪來行最後的奠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