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 憐汝愁腸恨何休(1 / 2)

“難道那天出了什麼事?”

李恪搖了搖頭,“沒有。就是因為好像什麼事都沒有,才讓我有這樣的感覺。大哥如今腿疾日重,心情難免不好。可李泰卻越發的猖狂了,當著大哥的麵,就敢對父親如此明顯的獻媚邀寵。就算他這麼做,父親都沒有絲毫異議,而是全盤接收,對他讚不絕口,完全不曾顧忌到大哥的顏麵。”

“這也不能代表太子的位置不穩呐?”莫遲雖然知道李泰受寵的程度足以引起李承乾的危機感,但仍不太明白李恪為什麼從中讀到了這個訊息。

李恪自嘲的抽動了一下嘴角:“莫遲,你知道麼?我是不滿十歲就開始去封地上任,離開父母,遠離長安的。”

“不滿十歲?”縱然知道曆史,但莫遲卻沒計算過這件事。想想李愔和李貞,她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可是,愔弟和貞弟他們……”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的太子,可也還是個孩子。”李恪想起往事,有些悵然,“我不在父親麵前,就可看出他對嫡子的重視,也向天下證明太子的位置是牢不可破的。他當年能為了大哥,把我放逐出長安,安插了密探,卻對我的成就從來視而不見。我曾自我安慰過,父親是皇帝,我不能用一般父親的標準要求他,可這樣的父親,卻為李泰那幾句諂媚之辭就對他寵愛有加,寬鬆的對他的騎射不做任何要求。如今甚至隻顧與他共享天倫,就連大哥也不顧了。”

放逐。李恪用的這兩個字,著實戳痛了莫遲的心。莫遲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突然覺得自己對他的了解其實真的太少了,她以為她看透了他心中的雄心,又知道他原本注定的悲慘結局,應當是了解他的。但卻沒想過在走到那個結局的過程中,這個男人的心中背負過多少傷痛,而那些傷痛,從來是她不知道的。

莫遲走到李恪身邊,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輕輕的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當年早早離開父親身邊,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太子久居深宮,曆練遠不及你。”

“是啊,若是父親真的下旨廢掉太子,倒是一件好事。”李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至少如此一來,我便更能順理成章的謀求這個位置。”

“為德,我問你,你真的覺得,父親想廢掉太子,把皇位交給李泰?”說起廢太子之事,莫遲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過。

曆史上的李泰,確實是因為得到了李世民超乎尋常的寵愛,而開始卷入到了儲位之爭的,而且他也遠比眼前的李恪更有聲勢。如果不是能夠預知未來,莫遲也會相信李泰會是皇位的有力爭奪者的。但是了解這段曆史結果的她,卻有著不同的看法。

“我不能肯定。但如果父親繼續這樣寵溺李泰下去,我想,大哥的位置恐怕會很危險。其實大哥已經有所察覺,那日拉著我,還邀我隨他去東宮坐坐,叫我借著思念你的借口推辭了。”李恪沉默片刻,又道:“而且除了他,我和兄弟們的關係都還算不錯,自信也看得出他們的脾性,我真的想不出有誰會對我下毒手。”

“你在宮裏這樣說,我這個女師,隻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多個禍水的名頭了。”莫遲故作不悅的嗔道,心中卻有些黯然。李恪終歸是小看了如今還是個孩子的李治吧!他完全沒有把這個總是四麵討好的小弟弟,當作一個可能會威脅到他的存在。

俗話說三歲看老,其實是有道理的。和李治相處的一年中,莫遲發現他和其他的皇子們非常不同,他有一種皇子身上很罕見的品質——圓滑。這種圓滑仿佛是他的天性,讓他總是本能般用不著痕跡的方式滿足了別人的期望。比起討好父親明顯得兄弟們人人皆知的李泰,李治是如此的不顯山不露水。

“大哥和李泰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卷入他們兄弟中,極為不智,我也隻好借你扯個謊。”李恪露出苦笑:“問題在於李泰除了非常善於討人歡心之外,還有一個非常有利的身份。他是父親的嫡次子,莫遲,你該知道嫡次子格外聰明能幹對父親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我不這麼覺得。”聽到李恪隱晦的提起玄武門之變,莫遲卻不太同意他的看法。“我覺得,也許父親就是因為這點偏心李泰,而李泰也確是因為自己嫡次子的身份才有了野心,可父親卻不會因此就把位置傳給李泰。”

“為什麼?”

“如果父親是真的屬意過李泰,就不會對他的騎射不加要求。”莫遲鬼使神差般說出了這個答案,卻莫名察覺到了一絲寒意,一種可能在她的腦海中成型,她卻無法說出口。

李恪亦是沉默了一瞬,不再繼續下去。“時辰差不多了,我們進宮去吧!我去吩咐他們備車。”

“好,我叫瑤華再幫我戴好披帛就走。”莫遲點點頭,目送李恪離開,才重重的歎了口氣。

因是過年,宮中布置得更加華貴,處處張燈結彩。麟德殿中已經設下了酒筵,眾臣隨著宮人的引領一一按照官職、身份的高低入座。李恪和兄弟們坐在親王一席,而莫遲則同妯娌一起坐在王妃命婦一席中。

“三嫂真是漂亮。”齊王李佑的王妃韋氏湊到莫遲身邊,略顯誇張的感歎道:“早聽說三嫂是個大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