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遲拙見,能為父親分憂就好。”
“不過,若是按照這個辦法,恐怕到時候朝中不知留誰監國才好……”李世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高句麗膽敢夥同百濟攻打新羅。當今四海皆平,唯此一隅,朕打算禦駕親征,掃平高句麗。若朕親征,則需留太子監國。大臣們也正因如此,才催促朕盡快定下太子的人選。”
莫遲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其實我覺得,雖然大臣催促,父親也不該急於立儲。”
“喔?”沒想到莫遲會說這樣的一句話,李世民眯著眼點了點頭:“那你倒是說說,為何朕不該急於立儲啊?”
“立儲是國家的頭等大事,關係著大唐今後的生死存亡。高句麗之事,固然可惡,理該伐之,但若父親為親征高句麗,眼下草率定下儲君,未免有些舍本逐末了。而一旦冊立太子,若無大過,當不可輕易廢棄,到那時候就算想要改變主意也來不及了。”
“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李世民略感尷尬,捋著長髯欲蓋彌彰道:“其實朕急於立下太子也不光是為了能夠親征高句麗……”
“如今我大唐兵強馬壯,良將輩出,也確實無需父親親自奔波。”這明明就是想去的不得了的樣子嘛!對於李世民這種孩子氣的言行,莫遲忍著笑,裝作一副理該如此的樣子,故意道:“看來是莫遲想岔了。”
“嗯嗯。”李世民支吾著不再接下這個話題。
莫遲見好就收,識趣的告退,去拜見楊妃。
莫遲離開之後,李世民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裏思考剛才莫遲所說的那些話。
莫遲的主意,確實打動了李世民,這個密詔的辦法,似乎是解決眼下局麵的一條出路,不過和莫遲那些學自後世的其他的想法一樣,在眼下,這辦法著實有點標新立異了。讓朝中的大臣們接受現在沒有太子監國而皇帝遠征高句麗,顯然是件非常不現實的事情。但是,如果草草決定繼承人,亦不是李世民所希望的事情。
——特別是在故意被人算計的情況下。
有件事李世民是沒有對莫遲提起過的,那就是長孫無忌一直利用李世民想要親征高句麗的這個契機,不斷的在他耳邊灌輸晉王可立為太子的想法。雖然長孫無忌說的異常婉轉,但李世民還是注意到了他的真正意圖。
李恪被誣陷的事情之後,李世民便不再像過去那樣全心全意的信任長孫無忌了。雖然調查的結果,並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那個誣告李恪的恩刻是長孫無忌指使,但長孫無忌苦心孤詣設下重重機關,讓李世民對李治產生好感的事情,卻因此被李世民察覺。他有意識的讓李世民看到麵對李泰時李治的敦厚善良,有意教導李治適當的表現出強勢的性格,有意識的利用李世民想要禦駕親征的心理促成李治登上太子的位置。
對於任何一個真正的皇帝而言,這種事情都是絕對不能容忍的。更何況,李世民隱約察覺到有一批大臣,將長孫無忌的動向,當作揣測聖意的風向標。這就更讓李世民覺得難以安心。莫遲“無意”說起在此時冊立太子的利弊,李世民又何嚐想不到?
世間皇帝所謂能夠聽取臣下意見,其實大抵都是因為臣下還是說中了皇帝的心思,若大臣真正能夠左右皇帝想法,而皇帝也心甘情願被操控,那這皇帝做的也就到頭了。李世民顯然不是這種皇帝,所以與其說他是采納了莫遲的想法,倒不如說莫遲正巧說中了他心底的想法。
按照曆史,貞觀十七年,在李承乾謀逆案平定之後,李泰被貶黜,李治順理成章的被立為太子。而在莫遲這隻小蝴蝶翅膀的煽動下,到了貞觀十八年的新春,李治依然還是晉王,太子的位置,依然還空在那兒。
除夕筵席時,李世民出人意料的召回了被貶出長安的李泰,引起了朝堂一陣騷動。李泰在太子謀逆事件之後,被貶為了東萊郡王,離開了長安。如今皇帝雖未恢複他親王的封號,卻還是將他召回長安,共度除夕,可見對其鍾愛之深。
經過這一場風波,本來頗胖的李泰比過去消瘦了不少,人也不似昔日那樣張揚,似乎已經因之前的大起大落心如死灰幡然醒悟一般,行事低調的在長安度過新年之後,便又黯然回到了東萊的封地。即便如此,也難免叫人揣測李世民是否對這個兒子還抱有什麼期待。就連自信對李世民知之甚深的長孫無忌,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小瞧了李世民與李泰之間的父子情深。
倒是蕭瑀和房玄齡堅定的認為,李泰是沒有機會問鼎太子之位了,不然的話,李世民不會隻是叫他回來過年,而不恢複他的親王之位。這個推斷,也透過莫遲,傳入了李恪耳中。
自從蕭瑀和房玄齡一個直接、一個委婉的表示了對李恪的支持之意以後,莫遲便擔任起信使的工作。她時常利用回娘家的理由和機會,在李恪與蕭瑀之間傳遞消息。房玄齡一直高居相位,蕭瑀也在李承乾案後恢複了相位,有這兩大宰相級的智囊撐腰,李恪也可以安心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