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紙上,是一個血紅的仇字。
荊子言把字遞給墨雨和寒澈,神色凝重的看向焦震,眼神裏充滿了不解。
焦震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今年九月十六,刺史方簡之見到過那隻噬花鬼。
“那是個月圓之夜,方刺史在書房中處理公務,有些疲累,看見窗外高空懸掛著的滿月,便走到窗邊欣賞起月色。少卿便聽到書案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焦震盡量還原方簡之的描述。
“方刺史回頭一看,卻被眼前的景象所驚。”焦震邊說邊打了個寒戰。“隻見方刺史桌上的一盤梅花瓣慢慢聚攏,漸漸長大,形成一個巨大的人形,那人形在書案後的牆壁上寫下了一個巨大的仇字,之後邊散落在地上。”
縱然方簡之身為正四品的中州刺史,位高權重,算得上是封疆大吏,飽經滄桑,見多識廣,可眼前的景象依然超出方簡之的認知範圍,他被嚇的癱倒在地,極度驚恐之下,連喊人都忘了。那噬花鬼作案的整個過程極為迅速,不過彈指間,那花瓣便散落了一地。
方簡之雖然被駭到,但仍算鎮定,這一切結束後,他從地上慢慢起來,推開門喊了人,待仆人家丁趕到後,方簡之兩眼一番,暈了過去。
焦震歎了口氣:“此事距今已有三月,方刺史雖然早已正常處理公務,可並未告破,他命人查了許久,卻未曾找到那作案之人。方刺史並不相信有鬼
,可他那天看到的景象卻無法解釋。這已經成為他的心病。”
“所以查不到裝神弄鬼之人,官府就隻能先請高僧、道士前來做法。”荊子言終於說出了一直以來心中的疑惑。
焦震點點頭。
“沒想到啊,堂堂刺史府,居然也被那鬼給攪的寢食難安。”焦震有些煩躁,看著眼前的堆積如山的卷宗,頓時覺著有些頭大。
“師爺啊,你是沒見到那方刺史,還不到知天命的年紀,經曆此事,已經是個老態龍鍾、白發蒼蒼的老人了……”焦震語氣中有些無奈。
那方簡之自從暈厥後醒來,幾乎一夜間黑絲變白發。一直找不到那幕後之人,方簡之驚嚇過度,整日裏神神叨叨,刺史府裏貼滿了符咒,公務大半都推給了刺史府內的長史和參軍。他則成日裏求神拜佛,祈求神佛保佑。
焦震從衣袖中拿出幾張符咒遞給荊子言,道:“來,這是方大人所刺,說是能保平安,師爺你們幾個分一下。”
荊子言有些哭笑不得,本不想接,卻又拗不過焦震的一番心意,隻好收下。
焦震又鄭重的囑咐道:“天色不早了,今日就先回去休息。”
“哦,對了師爺,你就住衙門的官舍,我讓人將西花廳收拾出來,你和你的這兩個護衛就在西花廳住下。等靜大夫過來,我再讓人多收拾幾間房出來。”
荊子言淺聲婉拒:“大人,在下已經找好房子,就離這提刑司公廨不
遠,來往提刑司也方便。日後在下的家眷過來,也能有地方安置。人太多,住在衙門官舍總是不便。”
焦震知道,荊子言不是差錢的主兒,在那局促的西花廳住著實是委屈。可如今這豫州並不太平,他不想成為第二個方刺史。他需要荊子言的庇護。
今日去見那方簡之,他最大的收獲,就是方簡之語重心長的給他的一句話:“在這豫州,什麼官位、烏紗、官聲,都不如命重要,有命在,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所以那方簡之寧可對這案子不聞不問,任由那噬花鬼在這城中作亂,都不願意再往裏深究一步。畢竟不查,大不了背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大不了官降三級,去其他地方任職,至少不會丟了性命。甚至可能不會官降三級,最多背一個能力不足,官降一級。
可查了,如果查不出來,弄不好得罪那幕後之人,丟官是小,丟命是大。方簡之深信,能在刺史府裝神弄鬼的人,一定不簡單。所以他寧可順水推舟,推到鬼神身上。
焦震作為混跡官場多年的官混子,當然懂得這其中的道理。隻是方簡之能不問,可他作為提刑司使,主管刑獄之事,不能對這案子不聞不問。可問到什麼程度,能不能往裏深究,都是有度的。
隴右私礦一事還曆曆在目,險些就命喪歹人之手。這種事兒,他不想經曆第二次。所以
在官位和命之間,他選擇了命。既然要命,就不能要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