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年一劍(1 / 2)

我回到小竹屋,雙腿如灌鉛。

啞婆婆在院裏打水。她看到我,和藹地一笑。霞光籠著她,為她罩上一層柔軟的紗衣。她一年到頭穿著粗衣布衫,手掌結出厚厚的老繭。一雙草鞋磨破了也不舍得換。

我緩緩走到她身邊,注視著她。蠟黃的臉,粗糙的手,佝僂的背…她已老得不能再老,卻依舊堅持每天從井裏打水、劈柴、燒飯…沒由來地眼眶一酸,我上前接過木桶,替她打水劈柴,在灶前陪著她燒好一桌飯。

晌午將至,我心愈發不安。我環顧這小竹屋,多少回憶一股腦湧上心頭。下意識我眼眶又一酸。手裏的劍微冷,對了,它叫絕情…

啞婆婆又開始準備午飯。一日三餐,從未怠慢,如此已十年了。一個念頭愈發充實而堅定,我上去握住她的手,她納悶地看了我一眼。

“你走罷!”我對她大聲道,我知道她能聽得見。

她一臉納悶看著我。我又連比劃帶吼重複了一遍:“你快走罷!離開這裏,不要回來!”她眼中疑問更甚,旋即眼底生出一絲光來。我不再多言,扭頭跑入內室,瞥了一眼角落裏那張老藤床,與我的小竹榻相連,那是啞婆婆睡了十幾年的地方。

我來到床邊,扯過一塊麻布,將啞婆婆的衣物盡數疊進去。收緊行囊,提著我的絕情寶劍,強牽著她的手,離開了小竹屋。

她已老了,想從我手心掙脫卻不得。隻能發出無意義的氣聲,任由我帶她穿梭在竹林中。

背負朝霞,投身於晨霧,一輕一重兩雙腳踏碎竹葉,發出清脆而乏味之聲。我不知該去哪,也不知如何離開蜀山。最遠隻被墨染帶去了鏡湖畔,築起一隻竹秋千…但我鐵了心要走,毋需太遠,隻要把啞婆婆安頓妥善。

“日落前,師父會來。”

“來幹什麼?”

“看啞婆婆的人頭。”

……

墨染冷靜的聲音猶在耳畔。我握緊了劍,握緊了啞婆婆的手,腳步不由放快。誰知身後一沉,啞婆婆摔倒。我忙將她扶起,她卻一個勁的擺手,氣喘如老牛。我急得四處去看,生怕有人追上來。會是誰呢?或許是墨染…心頭竟升起一絲懼意。我從未怕過他,現在我在怕什麼?

繼續沿著竹林向西走。不出所料,我迷了路。啞婆婆已幾乎半躺在地,不能動彈。看她老態龍鍾的樣子,我又急又憂。日落以前…

竹林裏鳥語清幽,陽光溫柔地透過枝葉灑落。我卻無心去賞,忙蹲下身,將她扶起,“啞婆婆,你知道該怎麼走嗎?我要帶你下山!”

啞婆婆一邊搖頭,一邊無力地歎息。

我默認她也不知道,於是想飛身枝頭探看路線。誰知她拉住我的手,指了個方向,用力比劃著,叫我獨自走。

“不,我怎可丟下你?我來背你!”說著便要將她扶上我身。誰知她劇烈掙脫我的手,用力將我推去,眼含熱淚,叫我快走。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願跟我走?我背得動你!”我身為習武之人,怎可背不動一個瘦臒的老太婆?

她揮動雙手,讓我別管她。我不聽她,執意將她背上身,朝她所指的方向緩慢前行。行了不知多久,突然,身後傳來“喀嚓”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移動。我忙回頭,耳聽八方,眼觀六路,鬼影都沒看見一條。心想或許是鬆鼠或野稚,於是繼續走。誰知剛一回頭,我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他們已不能稱之為“人”。那些東西筆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手握四尺環首刀,頭鬼臉麵具,身披鬥深黑袍。

啞婆婆突然抓緊我的肩頭,身子有些顫抖,喉嚨裏發出焦急的咕噥。我明白,那些是擋路的。

我將啞婆婆放下,扶她靠樹坐好。麵對鬼麵鬥篷人,緩緩抽出了劍。寶劍在手,心裏篤定。要如何對付他們?還沒細想這個問題,鬼麵人已齊刷刷衝了過來。好生無恥,群毆?

注定是一場惡戰。十五個人,團團將我圍住。十五把快刀,射出森冷的光。我已決心用生死劍前三式應敵,那是我的拿手好戲。誰知右邊頭一個猛撲上來,單刀直劈我頭頂。好生野蠻!我旋身躲過。左手邊又撲了上來,對準我的肩。我就手一擋,反手一劍,削落這把刀。緊接著,第三刀、第四刀…齊刷刷衝我當頭劈下。這是什麼招數?簡直是一群流氓打架,毫無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