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太太把兒媳和牛丫拽屋來,都坐炕沿上。二審道:都請合好眼,我好給圓。這樣誰人不聽。二審跟道我要求,我圓的時候可不要睜眼。一睜眼都有罪。我說睜眼再把眼睜開。這句後話一拉,二審出得門溜掉。出得屋地門一躥跳出土環的牆。外邊就是過巷胡同,東閃西挪沒了影。
牛丫是半合半睜偷看算卦先生,隻見先生如浮萍出得屋。她慢慢掀開門簾向外看,她想先生是去偷餅吃呢,所以悄悄慢步走到跟前,一看無人可猜錯啦。她又站在屋地門一手扶門框,一腳踩門檻偷向外看,一人無有。莫非去西屋偷東西去?回西屋一看也是一個人無有,又回東屋,娘幾個還合眼呢。
牛丫喊道:媽呀媽這先生沒啦。這大家張開雙目驚道:怎一個大活人會沒個蹤影?不是神是什麼!牛丫跟道:我眼盯著出的屋,真快就那麼一閃就沒啦。這位太太道:快磕頭!這是活菩薩變男漢來咱家,咱可就是心眼好……
牛丫道:媽你別自舔自美的,那多麼不好。事在人為,要經常下去保持殷勤節儉是人之道。牛媽道:這丫頭一天十遍九遍的教育我。那麼我聽你的。誰叫你命好呢!牛丫跟道:媽你還說這不靈通的話。把娘幾個都招逗樂咯咯咯咯沒完的笑,一個勁讚美是神是仙。
這麼著二審尋到成瑞和韓飛等,再走這八九裏路太陽西斜,頭頂上是五朵祥雲,被太陽照得明鏡那麼亮。別無其它。低頭是一群麻雀足有二三百。呼的一聲飛向西邊是窪地還是溝呢?這地就是處處擋眼不叫你爽心。六個一邊樂一邊說過程。韓飛道:我兩個進得祠堂,即見祠堂院子兩廂各有五六十男漢,左方都赤著上半身,右方頭包黑布,前邊拴成扣赤著上半身。雙方舌戰各不相饒都說要修祠堂。孫家也搶修劉家也搶修。大姐夫你沒看見熱鬧。爭端不休,誰都不修一半都要修整的,孫家叫劉家請出祖堂。劉家就說孫黑塔是你們玩弄黑毒心,吊死祠門上的,官司還沒完,你孫家耍賴皮狗。說說打起來,仨一群五個一夥,這裏人都會兩下子手腳。
不是混打,孫家是猴拳快速,劉家是李逵拳腳,來去凶猛。結果孫家戰勝劉家,劉家人一齜牙跑掉,孫家倒也不氣粗,喊叫陣再來十個回合。隻要孫家一敗塗地,這孫家祖宗祠堂都歸你劉家。你們祖宗好德行,給你們留下欺心的黑嘟嚕,好不害羞!
飛虎道:看意思劉家是個臭皮囊囊。這時過幾道窪窪幹溝,道路不平,生長多種花花草草。穀純一方笑一方說:這八莊人真有意思。邊說邊看地形。當然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地帶樹多,這邊一簇那裏百棵林蔭濃密,圍繞坑坑坡坡。
二審笑道那是墳地。說說進得城,拐彎抹角進著衛門,梳洗換衣服進內宅,向姐妹們把經過敘述一遍又一遍。祝蓮笑道:這牛丫頭別有意思,咱們哪天見識見識別放下。明天你們去東郭鎮探探,那裏我們打聽是個集鎮。
二審道去那裏做甚,祝蓮笑道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還有一件別忘掉,趕緊派人去濟寧府,叫他把鄆城的梁寶寺那夥賊人一網抄進。真是所遇滴水不漏,筆下不提。
借這章下輾轉時間說一說這段隱情。這八莊此時二百來戶,隻就孫劉二姓無其他雜姓,兩姓戶數相等。其中孫姓有位壯年名叫孫黑塔,乳名叫小黑子。八歲前是個極漂亮的幼童,八歲後遇天花大難,把臉留一層黑斑,和雨打沙灘一樣處處留下坑坑。鼻尖掉下,右眼高左眼低,右耳比眼高。村裏習慣無人怕。他有好摔跤的癮,也有一些武功。七歲時爹死掉,而後就是寡媽守他。這黑塔是外號。年至十九歲,說幾個媳婦都吹掉,都是親連親介紹的,說明土地三十畝,進門就當家。男的麵醜過份好日子,誰都指望勤儉耐勞,誰每天晝夜看臉麵過日子呢?可姑娘一聽就煩嘍。
給姑娘說婆家,都指地指房指婆婆老誠,就嫁的過。誰挑臉麵挑身挺,挑臉沒用。吃就得勞中苦幹,誰家過莊稼日子都如此。也無心挑揀,碰上什麼都是月老拴的。黑塔媽尋個跑媒的,指十畝地就是紋銀二百五十兩。媒人見財眼開,貪心大,誰能見錢不笑呢?這麼一來三天聽信五天拿貼。媒人喝著酒笑道:嫂子守這麼十幾年寡,再不說個好媳婦真是夠冤枉的。
那麼黑塔媽是怎想呢,是這麼想。反正轎子一抬跟我兒子一摟,就算沒個跑。這麼就跟著定日子抬人。都想的簡單。這也不費事的,用個八抬大轎,音響敲吹打,鞭炮迎著放。下了轎拜得天地,進新房一挑紅頭布,人人喝彩。雪白的臉龐,圓扁模棱,兩隻烏睛凸出,一字黑漆眉,一雙元寶耳朵。誰看誰都讚揚呱呱叫。
黑塔媽笑得抿不上嘴,拽兒子後衿一努嘴,是不叫他在新媳婦麵前露醜臉。黑塔也明白這事,真要不幹下地就跑,誰也管不得。這樣出得後門和鯰魚一樣溜邊去躲。這裏還得親戚賀喜,新姑爺得給新親分大小。媒人說姑爺偶然肚子疼頭暈,明天接回門再分大小。新親戚都是姑家姨家,或是姐夫什麼的,也未勉強。喝完喜酒各奔南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