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李源和陳東,同是天涯淪落人(1 / 3)

※ One ※

本田雅閣轎車車廂。

霍鈞左手打動方向盤,右手撫機通話:“你有他家的詳細地址嗎?”

太陽城大酒店305客房。

孫宏薇站在窗前,撫機通話:“紅光小區二十七號樓二單元二零一室。”

本田雅閣轎車車廂。

霍鈞左手打動方向盤,右手撫機通話:“知道了,我明天去找他。”

紅光小區27號樓二單元201室。

霍鈞坐在沙發上,低頭吸煙。

陳東從衛生間裏走出來,將水淋淋的玻璃煙灰缸放在茶幾上:“就是這麼回事兒,我撒一句謊,我是光頭強的兒子。”

霍鈞看了陳東一眼,欲言又止。

陳東蹲在茶幾前:“我知道我錯了,霍哥怎麼處置我,我沒怨言。”

霍鈞:“你一半兒對,一半兒錯。”

陳東渾身顫抖。

霍鈞欠身:“對就對在恪盡職守,關鍵時刻也沒有出賣郭老二這個混賬東西。”

陳東抬起頭,驚訝地望著霍鈞。

霍鈞:“錯就錯在你跟錯了人。”

陳東泣不成聲:“郭總也忒不夠意思了。”

霍鈞從手包裏掏出一疊100元麵值的人民幣,分出三分之一,放在茶幾上:“你先花著,缺錢就來找我。”

陳東急忙站起來:“我還有錢。”

霍鈞擋開陳東的手:“你雖然長得小,但是,很精致,以後,跟對了人,你是一個融上和下、忠於職守的將才,太難得了。”

陳東:“士為知己者死,霍哥,我跟你混吧!”

霍鈞端詳著陳東,搖搖頭:“你骨子裏藏著一股正氣,始終沒有揮發出來,這場變故,把這股正氣逼出來了,正道上的人,入不了我這個邪門歪道。”

陳東似懂非懂。

霍鈞站起來,拍拍陳東的肩膀:“且行且珍惜吧!”

陳東站起來;“霍哥,走,我請你吃羊蠍子去。”

霍鈞:“以後有時間的,今兒,我得上郭奇那兒去一趟。”

華辰集團副總經理辦公室。

敲門聲——嘭嘭!

餘娜坐在沙發上慌忙整理、梳攏頭發。

郭奇拉開房門。

霍鈞站在門外,麵色陰沉。

郭奇:“進來呀!”

霍鈞朝餘娜打了個手勢:“你出去。”

餘娜瞅著郭奇。”

郭奇:“你先回去。”

餘娜站起來,噘嘴,走出副總經理辦公室

霍鈞帶上房門,加鎖。

郭奇雲裏霧中:“咋的了這是?”

霍鈞甩手,左右開弓,扇了郭奇兩個嘴巴:“用不用把陳東找來問問?”

郭奇捂住兩腮,兩眼發直:“他都跟你說了?”

霍鈞狠狠揪擰郭奇的鷹鉤鼻子:“長個鷹鉤兒鼻子,看就不是一隻好鳥兒。”

郭奇揉著鼻子:“你都跟……都跟我媽說了?”

霍鈞坐到沙發上,點了一支煙:“我要跟孟老師說了,就不是抽你倆嘴巴子那麼簡單了。”

郭奇鬆了口氣:“霍哥,喝茶嗎?”

霍鈞:“還有紅茶嗎?”

郭奇:“有。”

霍鈞:“泡一壺。”

郭奇急忙找出不鏽鋼熱水壺和茶葉盒,燒水,洗杯。

霍鈞仰靠在沙發上。

郭奇蹲到辦公台下:“霍哥,把眼睛閉上,兄弟我給你個驚喜。”

霍鈞啼笑皆非:“什麼東西?拿出來,我哪有閑心跟你玩兒浪漫。”

郭奇猛然站起來,晃晃手裏的8枚覆膜封裝的黑漆電雷管。

霍鈞又驚又喜:“哪兒弄來的?”

郭奇繞過辦公台,小心翼翼把8枚覆膜封裝的黑漆電雷管排放在霍鈞的手裏:“我知道你喜歡這個,特意給你弄的。”

霍鈞:“常曉榮的舅舅是開礦的,金山屯梨木台鐵礦,從那兒整出來的吧?”

郭奇:“你問那麼詳細幹嘛?”

霍鈞捏捏郭奇的鷹鉤鼻子:“郭老二長個鷹鉤兒鼻子,一看就是一隻神通廣大的九頭鳥兒。”

郭奇哭笑不得:“翻過來,掉過去,都讓你說了。”

霍鈞將8個雷管裝進郭奇遞過來的木質包裝盒,塞進塑料袋,站起來:“我去太陽城,一塊吧!”

郭奇支支吾吾:“今兒不去了,過幾天吧!陳東的事兒冷卻了,我再去太陽城,跟我媽談做二手車買賣的事兒。”

太陽城大酒店306客房。

孟琰側身躺在仿古圍欄幔帳式紅木床上睡覺。

盧坤坐在輪椅上和坐在沙發裏的孫宏薇玩石頭、剪子、布的遊戲。

孫宏薇握右拳,盧坤握左拳。

盧坤展開食指和中指,孫宏薇略微鬆了鬆拳頭,迅速握緊。

盧坤憨笑,低頭。

孫宏薇的右手拇指壓中指,中指彈出,崩到盧坤的腦袋上。

盧坤咧嘴:“夠狠。”

孫宏薇掩口失笑,伸出右拳,壓低嗓音:“再來。”

盧坤伸出左拳。

孫宏薇、盧坤口型一致:“石頭,剪子,布。”

敲門聲——嘭嘭!

孫宏薇站起來,朝門口走去,拉開房門。

霍鈞站在門外。

孫宏薇:“進來吧!”

霍鈞進屋,孫宏薇關門。

盧坤朝霍鈞招手,指指沙發。

霍鈞落座。

盧坤瞅瞅床上的孟琰,轉向霍鈞,壓低嗓音:“我和孫大俠比劃石頭、剪子、布呢!我老輸,你整她幾把。”

孫宏薇蹲在茶幾前,亮出拳頭,壓低聲音:“仨人兒也行,贏就贏倆,輸也輸倆。”

盧坤、霍鈞、孫宏薇頭碰頭,手挨手,同時變換手型。

孟琰翻過身來,睜開眼睛,注視著盧坤、霍鈞、孫宏薇晃動的腦袋和肩膀,眼睛裏露出慈祥、欣慰、羨慕的神韻。

盧坤笑出聲來,坐直腰身,晃動著右手,壓低嗓音:“窮人終於翻身了。”

霍鈞、孫宏薇低頭,不約而同將腦袋湊到盧坤的麵前。

孟琰朝盧坤拜拜手。

盧坤愣愣地望著孟琰。

孟琰坐起來,躡手躡腳滑身下床,朝盧坤晃晃左手,右手大拇指撚壓食指和中指。

盧坤心領神會,左手分別按按霍鈞、孫宏薇的腦袋,憨笑:“我可使勁兒彈了。”

孫宏薇嘟囔:“你快點兒。”

孟琰的食指、中指同時彈出,崩到孫宏薇的腦門上。

孫宏薇抬起頭:“大耳朵你玩兒賴,不帶倆手指頭彈的。”

盧坤瞅著孟琰,憨笑。

孟琰開懷大笑。

孫宏薇站起來,把孟琰抱到床上,按住,抓撓孟琰的腋窩:“讓你偷襲我,我讓你笑個夠兒。”

孟琰刺癢難耐,笑,翻滾:“薇薇,別鬧了,霍鈞來了,有正經事兒呢!”

孫宏薇停止抓撓,拉孟琰坐起來。

孟琰整理衣服:“找陳東了?”

霍鈞點頭。

孟琰:“他怎麼說?”

霍鈞欲言又止。

孫宏薇推搡霍鈞:“你也學會吞吞吐吐了?”

霍鈞支支吾吾:“我……我說不出口。”

孟琰嚴肅起來:“這兒沒外人兒,有什麼說什麼。”

霍鈞:“陳東到這兒來,的確是來會網友兒,陳東崇拜您和土生子,是發自內心的,但是,他被您和薇薇的……的冰清玉潔、風華絕代、亭亭玉立、國色天香的容顏吸引住了。”

孫宏薇推搡霍鈞:“你上這兒表演成語接龍來了。”

孟琰無法掩飾內心的自豪和喜悅,臉上露出笑容。

霍鈞鬆了口氣:“所以,他才偷拍了您和薇薇的泳裝照片和視頻。”

孫宏薇笑:“我就知道他動機不純。”

孟琰笑了笑:“沒有什麼動機不純這個說法兒,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過,他這個偷拍,可不是君子的做法兒。”

霍鈞:“陳東可是個難得的人才呀!”

孟琰:“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留他。”

霍鈞目不轉睛地望著孟琰。

孟琰無可奈何:“我和陳華不是一路人,陳華很死板,就是官方講的所謂的原則,和你郭老師差不多是一個模子扣出來的,陳東是陳華的親侄兒,華辰的事兒,我不想讓他三姑知道的太多。”

霍鈞:“明白了。”

※ Two ※

紅光小區27號樓二單元201室。

客廳、臥室、儲藏間的床上、地上散亂地堆放著衣服、擺件、鞋子、帽子等等。

路由器、光盤雜亂無章地堆放在電視櫃上。

茶幾上放著一張寫滿字跡的藍格稿紙。

陳東坐在沙發裏,抱頭痛哭。

陳煒渾身顫抖,挓挲著兩手,轉來轉去,咒罵:“這個該死不死的臭婊子,親生的兒子都不要了,跟小白臉子跑了,三十多萬都帶走了還,值錢的東西也劃拉光了,我看你能浪幾天,小白臉子騙光你的錢,不把你甩到太平洋去,我他媽的都不姓陳了。”

陳東大喊大叫:“大姑奶你別吵吵了就。”

門鈴聲——叮咚!叮咚!

陳煒跑過去開門:“你三姑來了。”

陳華進屋,皺眉:“怎麼回事兒這是?”

陳東擦抹著眼淚:“真應了那句話了,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

陳煒拿起茶幾上那張寫滿字跡的藍格稿紙,遞給陳華:“這婊子,念了兩天半的書,鬥大的字認不得一筐,把咱老陳家的從老到小,從上到下,埋汰得不像樣兒了都。”

陳華看了幾行,撕碎,揉成一團,扔到地板上。

陳東嚎啕大哭。

陳華彎腰從地上撿起一頂棉帽,抽打陳東的腦袋:“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我打死你算了。”

陳煒拉開陳華:“三華子,爹也沒了,媽也跑了,他夠可憐的了,你就別拿他當出氣筒兒了。”

陳華從手包裏掏出紙質工資袋,扔給陳東:“從現在開始,你在家好好待著,哪天我再給你找個開車的地方,再幹不好,我不扒了你的皮才怪呢!”

陳東:“不用了,三姑,我自己出去闖蕩吧!”

陳華皺眉:“上哪去闖蕩?”

陳東:“北上廣深,我不信我連自個兒都養活不了自個兒。”

陳華:“出去轉轉也行,長長見識。”

冗堰市區。

夕陽,熏染著沙台子河、青沙河兩岸的樓宇、街巷、馬路。

紅光小區27號樓二單元201室。

陳東將從衣櫃、鞋櫃裏挑揀出來的衣服、鞋襪裝進拉杆箱。

敲門聲——嘭嘭!

陳東擰門鎖旋鈕,推開房門。

於穎挎著單肩包站在門外。

陳東驚異:“你咋來了?”

於穎:“不好意思,來之前沒請示你。”

陳東:“請進。”

於穎進屋,逐個看了南臥室、北臥室、廚房、衛生間、儲藏間:“亂七八糟的,哪像個家呀。”

陳東慚愧:“我還沒來得及收拾呢!”

於穎右手從單肩包裏掏出一疊100元麵值的人民幣,在左手心裏摔打幾下,扔到沙發上:“李總,也是你繼母,她讓我給你送過來九千塊錢的生活費,一個季度的,省著點兒花。”

陳東拿起鈔票,塞進於穎的單肩包:“她不該我的,也不欠我的,我要她的錢幹啥?”

於穎上下打量著陳東:“小夥兒,挺有骨氣呀!”

陳東走到門口,推開房門:“你轉告李媛,心意,我領了,錢,我不要。”

於穎出屋,止步,回頭:“我可就這麼回複李總了。”

陳東點頭,帶上房門。

華陽賓館總經理辦公室。

陳華、李媛坐在沙發上品評茶幾上堆疊的化妝品。

於穎將一疊100元麵值的人民幣扔到茶幾上:“人家不要,說的鏗鏘有力的。”

李媛愣,苦笑,瞅瞅陳華:“還跟我杠上了。”

於穎:“杠什麼杠?人家這是凍死迎風站,餓死不彎腰。”

陳華:“他這一出,隨他奶。”

李媛:“也隨你。”

陳華:“我也這樣兒,祖傳的臭毛病,改不了了。”

冗堰火車站。

夜色闌珊,燈火璀璨。

出出入入的旅客、舉牌接站的賓館業務員、鷹視狼顧的出租車司機、東張西望的保安人員、無聊閑逛的男女老幼、衣衫襤褸的乞丐遍布站前廣場。

收費停車場的藍線劃定的停車位裏停泊著十幾輛高中低檔轎車、多功能運動車(SUV)、吉普車、麵包車。

一輛破舊的麵包車停泊在收費停車場藍線劃定的停車位裏,車門敞開,李源站在車門旁與保安壬閑聊。

車站有線廣播——工作人員請注意,由海達開往北京方麵的客(K)346次旅客列車正點到達本站,進二站台一道。工作人員請注意,由海達開往北京方麵的客(K)346次旅客列車正點到達本站,進二站台一道。

陳東拖著拉杆箱橫過向海大道人行橫道,走進站前廣場。

賓館業務員迎上去:“住宿嗎?”

陳東沒吭聲,繼續往前走。

賓館業務員追上去,拉扯陳東的胳膊:“臨時休息嗎?一個小時十塊錢。”

陳東用力甩開賓館業務員:“不住,也不臨時休息。”

賓館業務員橫眉立目:“還摔摔打打的,脾氣還挺大。”

陳東止步,皺眉:“你沒完沒了了?怨我脾氣大?”

保安壬急忙走過去:“吵吵啥呀?”

李源扣上車門,走過去圍觀。

保安壬推搡賓館業務員:“說多少遍了都,別到站裏來拉人兒,就你老搞特殊。”

賓館業務員轉身離去。

保安壬拍拍陳東的後背:“別搭理她。”

李源歪頭看著陳東:“你是……你是……”

陳東:“你不是世紀花園保安部那個那個啥啥隊長嘛!”

李源點頭:“我李源。”

陳東:“對對對,我想起來了。”

李源:“你上哪兒去?”

陳東:“上天津濱海新區。”

李源:“幹啥去?”

陳東:“在網上聯係了一個工作。”

李源嗤笑:“網上招聘?那都是騙人的。”

陳東憂慮重重:“我沒錢,騙也白騙。”

李源:“把騙你進傳銷組織,想跑都跑不出來。”

陳東點頭:“這種事還真不少。”

李源:“啥工作?”

陳東:“建築工地,我沒技術,幹小工兒唄!”

李源:“一個月多少錢?”

陳東:“說是九千塊錢,包吃包住。”

李源:“一聽就是騙子下的套兒,哪有這個價兒?我們那兒大工兒一天二百六十塊錢,小工兒一天一百五十塊錢,包吃包住,這是政府指導價兒的上限。”

陳東:“工地在哪兒?”

李源:“石化大街西頭兒,西外環裏麵兒。”

陳東:“還招人嗎?”

李源:“招,我這就是來接人兒的,今兒來六個,都是小工兒。”

陳東:“我去行不行?”

李源:“去唄!”

陳東憂慮:“沒熟人兒,活兒不好幹,還得受窩囊氣。”

李源:“咱們不就是熟人嗎?”

陳東:“行,我先不上天津了,跟你過去看看,行的話就在你那幹了。”

李源指指旁邊破舊的麵包車:“咱們的車,先把箱子放車上吧!”

陳東拎起拉杆箱,邁過停車場圍欄。

李源拉開車門。

陳東把拉杆箱放到機蓋上。

※ Three ※

華陽賓館總經理辦公室。

於穎坐在單體沙發上翻看完成五分之四的十字繡。

李媛坐在長體沙發上撫機通話:“三姐,就讓他上我這兒來吧!”

紅堿區農貿市場建築工地。

施工現場,頭戴黃色、藍色硬塑安全帽的農民工們上上下下、來來往往奔忙著。

頭戴紅色硬塑安全帽的包工頭等幾名管理人員兩手叉腰,指手劃腳,呼喚吆喝。

頭戴白色聚碳酸酯安全帽的工程監理、甲方代表攥著手機,背著手,東瞅瞅,西望望,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陳華頭戴白色聚碳酸酯安全帽,站在混凝土澆築成型的樓層間,撫機通話:“他這麼不規矩,惹出麻煩來,我這臉往哪兒放?”

華陽賓館總經理辦公室。

於穎坐在單體沙發拿著刺繡專用鋼針,在十字繡上紮了幾下。

李媛坐在長體沙發上撫機通話:“哪方麵不規矩了?”

紅堿區農貿市場建築工地。

陳華站在混凝土澆築成型的樓層間,皺眉,撫機通話:“你那兒大姑娘、小媳婦兒一大堆,他再不理智,控製不了情緒,出了問題,就可能毀了他一輩子。”

華陽賓館總經理辦公室。

於穎坐在單體沙發拿著刺繡專用鋼針,在十字繡上紮了幾下。

李媛坐在長體沙發上撫機通話:“你擔心這個呀!”

於穎笑,壓低嗓音:“擔心這個幹啥?他喜歡誰,就去追誰,追上了,就是媳婦兒,追不上,是他沒能耐。”

紅堿區農貿市場建築工地。

陳華站在混凝土澆築成型的樓層間,撫機通話:“誰?誰在旁邊兒嘟囔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