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岩帶著那兩人一路下樓穿至存放轡頭鞍韉的小隔間,那處已經有董伶安排下的人手等候。
見他們到了,便有人取了蕭羽寒先前的馬鞍來——說是馬鞍,其實早已散碎成皮革、木料、卯鐵等物,包在一張用油浸得棕黃發亮的馬皮裏。這是董伶知道了蕭羽寒受傷一事,詢問了幾位上了年紀的婦人和商隊中的醫工,估摸著毛病該是在這馬鞍上,才差了這些人來給他修整鞍轡。
除卻兩名婦人,餘下的都是董伶家奴,再加之襲岩也帶了兩人過來,於是襲岩並不必動手,隻是在旁看著他們丁丁當當地擺弄這些零碎。
可是看著看著,總不由自主將頭轉向蕭羽寒所在的套間,靜靜盯上片刻才將眼轉開。
起先並無人在意,但如此數次之後,就有一位婦人瞧著他笑開來,打趣道:“你這是擔心我們家姑娘委屈了你家小爺?且不說我們董家原本在煦寧府如何,隻看現在我們姑娘已經是白家人,你們也不該覺得委屈。再說,他還真的能掉塊肉不成?”
言語之間,倒是頗為自己的主家驕傲。
襲岩略看她一眼,並不應聲。
本來他現下胸中苦惱已是說不出來,這會兒被這婦人一通打趣更是覺得憋悶,再看看此處並非一定要他盯著不可,便叮囑那兩人細心照應,而後轉身出去。
套間的門依舊敞開著,那是襲岩帶著人出來時便有意不曾掩合的,不論是傅青還是蕭羽寒,自他出來後都再沒有動靜。加之時間尚早,受了雷雨一夜驚擾的人幾乎都懶在床上,商棧之內直教人覺得格外冷清。
襲岩立在大堂中,盯著那敞開的門,打了個寒顫。
這會兒他連怨恨傅青的力氣都沒有了,隻盼著那門扉輕晃,蕭羽寒即刻就能從套間中走出來。
隻可惜,門扉雖然輕晃,但從裏麵走出來的並不是蕭羽寒。
當一角袍袖出現於門邊,襲岩挺肩,雙眉一動。旋即看清楚不過是傅青邊掙著邱亦爽邊往外退,一瞬長歎口氣,雙肩仍舊垂落。
傅青一路掙著邱亦爽的手,可這女子並不放手,於是兩人幾乎是拉拉扯扯從樓上下來,徑直磨到襲岩身邊。傅青皺著眉,“究竟是什麼事情?她……”
尚未說完,便聽樓上套間傳出仿似董伶的聲音喚道“邱邱”。邱亦爽即刻丟開一直拉在手中的傅青的衣袖,邊應著“來了”邊快步上樓去,很快不見人影。
她既走了,傅青更加自在,徑直攔在襲岩身前,問:“她說什麼天大的福分,到底……”
襲岩也不理他,隻是抬頭盯著那道門。傅青見他這般反應,自然跟著他一同看著那門發起呆來。如此看了片刻,他才恍然大悟似的猛然轉過身來,虛著聲音道:“總不會是被董姑娘給……”